蒲犁名为王国,其实户不过千,民不过万,境内只有甲兵千人。
整个王城依山而建,街道、屋顶全部由石条、石块、片石垒砌而成,石头城名副其实。
城中最大的一座古堡就是蒲犁宫了,据说是该国的先民初到此地时举族居住的地方。
后来开枝散叶,由家族而部落,由部落而王国,才有了今日的这番景象。
该国四面雪山环绕,离最近的平坦之地莎车国也有五百多里的距离,远离人世间的战乱纷扰,真是一处神仙居住的地方。
和途中遇到的其他土城一样,整个蒲犁国只有两家客栈,一家是王城的迎宾馆,接待路过的各国使节,不对商贾开放。
另一家酒肆的主家名叫戎戈,年龄与爷爷相仿。
如此偏僻之地,年中只会偶尔有过往的商贾和僧侣住宿。
所以戎戈老丈的酒肆名为客栈,其实也就是比其他的民舍多了一大间可供十几个行者夜宿的通铺而已。
爷爷三十年前第一次前去高附城路过蒲犁国就住在这里,以后每三年一次再没间断过,和戎戈老丈也结下了过命的交情。
当我们一百多匹驼马的商队浩浩荡荡的开进戎戈客栈前面的草场上时,戎戈老丈已经率领全家老幼几十口人,欢天喜地的前来迎接了。
热腾腾的羊奶酒,敬天敬地敬山神之后,然后才是敬尊贵的客人。
作为回赠,我和古兰朵每人捧上了五匹丝绸作为见面礼。
虽然早已是熟客故人,见面礼还如此的繁杂客套,让我有点迷惑。
这不是西域诸国的待客之道,比素来讲究礼仪的中土汉地还要隆重规矩。
而且我还发现,戎戈老丈全家的容颜很似中土北方诸郡的羌氐胡人,也与古兰朵这般蓝眼金发的西域原住民有很大的不同。
爷爷先用土语把我和古兰朵介绍给了戎戈老丈,然后郑重的对我们兄妹道:“金城,孙女!你俩快快给太公磕头!”
虽然不知爷爷何意,我们依然给戎戈老丈行跪地磕头的大礼,而非一般的鞠躬礼。
“三十年前,我和你们卢羽爷爷带商队第一次进这葱岭山地,因为高山反应加之路途陌生、水土不服,差点死在了这蒲犁国。是戎戈老丈用当地的草药救活了老夫,呵呵。如果不是遇上了这位贵人,也就没有你们这些小辈的今日啦!”
爷爷拂须感慨的笑道,青年时代初生牛犊勇闯葱岭冰原的往事,宛如就发生在昨日一样。
“多谢老丈救命之恩!”听罢爷爷的介绍,我又砰砰砰的给戎戈老丈磕了几个响头。
萍水相逢之人的如此大恩,虽万死不能报答也!老恩公受得起我们这些晚辈的如此大礼。
戎戈老丈和他的两个儿子赶紧上前把我们兄妹搀扶了起来,嘟嘟喏喏说了一大堆的土语,我还是一句也听不懂。
大概的意思是夸赞恭维之意,古兰朵不停的用莎车国官话答谢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商队在草滩上就地扎营,秦冲、刘真儿他们与往常一样,带领十几个伙计,赶着卸下货物皮囊的骆驼马匹去河边的草场放牧去了。
也许是群山环绕的缘故,这蒲犁国的地温比外面的疏勒、莎车诸国又高出了许多。
虽是隆冬季节,但牧场上的酥油草尽还微微泛着绿意,正好可以牧马之用。
从于阗国出发已近一月,骆驼和马匹长途跋涉又没青料给养,身上的膘肉都已消耗殆尽了。
就如去年东去途中,每次穿越沙海后那般。
现在遇到这等天赐的冬季牧场,这些牲畜根本无需众人的驱使看管,没走几步就四散开去,埋头啃食了起来。
爷爷、苏叔、我和古兰朵、还有队中几位年长的伙计,则住进了戎戈老丈的客栈。
苏叔告诉我,商队要在这儿休整十来日。
通往高附城的那条冰原山谷大约有半个月的行程,四季苦寒,没有一家人烟,荒凉险途比我们东去时经过的黄龙、黑龙沙海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不论人畜,如不在这儿休整充沛贸然上路,那段山谷就是前去西天的黄泉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