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有想到因此无意断绝和葬送了那些依旧心怀朝廷的忠良义士,留在这座城中的最后一点火种和努力。
这会虚和尚实在是太过阴毒了,短时间揽下了广州城内治防的权柄之后,就开始大刀阔斧的整顿起那些阴私的地下势力来;这可就大大绝了他们这些忠臣义士的根子和腾挪的空间了。
他先是拿那些海商通贸和物料供给的份额为筹码,威逼利诱那些经年的海商世族和城中百业的行东会首,让他们就算不会配合也必需撇清干系置身事外;又别出蹊径的以那些常年厮混在市井的胡孽子为爪牙和耳目,顿然就让他在短时之内迅速打开了一番局面。
首先倒霉的就是那些哪怕在义军占领期间,也在城中各处旮旯缝隙里顽强存在的城狐灶鼠、泼皮无赖什么的;其中除了小部分人的脑袋通过街头公审,被挂上城头而作为杀一儆百之外,其余没能逃走的大都成为城外湘江边上挖沙场里的苦役了。
然后。才是在苦力、脚夫、船工这些社会底层贫户群体当中,以乡党和为纽带、互助为由头的大大小小的结社和团伙;虽然留守司并没有一刀切式的将他们尽数取缔干净,但也重新整顿赫然肃清了这些贫民团体;比如,重新为他们制定了相对简明的新规矩,惩治了一些被纠举和揭发出来有所劣迹的团头、社首;换上一些背景干净也更加听话和以来留守司的人手,来配合日常的一些行事。
最后轮到的,才是那些存身在广府灯下黑式灰色地带里讨生活的形形色色人等:主要是由往日里的官府也不待见的私贩子、盐枭、逃犯和厌恶辛劳的亡命徒、恶少年所构成的;相比前两者他们的人数虽然有限,但也是广府城中乃至地下世界最令人闻风丧胆、望而生畏的存在。
他们多数依靠为广府的那些豪门大族、富商巨贾。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而获得相应的供养和扶持;活着干脆就是某家圈养出来的地下势力的代理人;但是在失去了来自昔日东家和雇主,在消息和财物上的支援和扶持之后,他们的表现则比前两者还要更加不堪的多。
甚至义军还没有怎么直接下手,他们很快就在内忧外患重重压力之下,因为利益的诉求和退路的分歧,自己先行爆发了好几场激烈的火拼和内讧;最后才在一名被推举出来名为林忠的盐枭头子代表下,献上几百颗各有来历和案底的头颅做投名状;不但获得了“千金市马骨”式的象征性身份洗白,还就此拿到公开在义军之下地盘上贩盐的分销商资格。
因此,昔日广府境内经年日久而臭名昭著的四大患,竟然在他手上已经烟消云散的转眼除去其三了;至于剩下来一大患,乃是赫赫有名的番人帮;却是历代下来随着外域海商,不断偷渡潜越道东土的番人后裔,其中大多数没有户籍身份又好逸恶劳、残狠不要命者,行那坑蒙拐骗之事而无恶不作的底线,比本土的唐人更要低的多。
但是之前义军入主广州时,对番胡之类那场不分青红皂白的大屠杀,也等于是变相瓦解了这些番人帮继续存续下去的基础和土壤了;而原本作为其中一部分成员和候补的混血胡孽子,因为因为有了更好的出路和前程,也毫不犹豫的把他们都被卖给义军了。所以在短时之内,这一大患也就不存在了。
然而这三把火相继烧起来之后,对于那些依旧心向朝廷而相约长期蛰伏起来,以观后效或是临机应变的残存忠臣义士而言,就不免有些日渐难过而无法再继续的置身事外,而相继从提供帮助的协助者当中,给一一逼迫了出来。
他虽然在其中也曾忍不住出手间接帮衬了几次;但也成功的将留守司里那些新募走狗的嗅觉,给引到了自己身边人当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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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大将军府/留守司附属的东侧建筑群落当中,光可鉴人油木地板的庭院回廊下,正当是鸟语花香中的片刻静谧。
廊中小小权作梳妆台的案几上,摆着翻了一半的书册和案卷,还有一碟子精致的茶点;而身段曼妙的侍女青萝,也正在给大娃娃似得小挂件梳头,而纤手往来穿梭之间将女孩儿的满头青丝如瀑,逐渐梳分成某人喜好的双马尾式样。
“阿萝姐姐,可曾还有家人在世间么。。”
被摆弄成许多样式而端坐在铜立镜前的小挂件,突然询声道。
“也许有吧,但都已经模糊淡忘了啊。。”
青萝手中未停却是微然叹口气道。
“因为奴进得教坊时尚且年幼,许多事情都已经记不得了。。就算是有身生父母在世,亦是早当奴不在了吧”
“说到这些,奴倒是有些羡慕小菖蒲儿了。。”
说到这里青萝不由自主的摸了下某个物件,而眉头轻别道。
“至少还能知晓身生父母谁人,并多少享尽过天伦不是。。就算是一时落难了,还有个白姐姐时常照应着啊。。日后保不准总还有相聚之时呢。。”
“却是蒙姐姐吉言了。。但愿他们还能挂记得世上还有我呢。。”
小挂件却是有些情绪低落的幽然道。
然而她的心中却在想的是另一桩事情,一个不幸从贼之女对她曾经熟悉的那些人而言,还是当作死掉了而就此世上无此人比较好吧,只可惜拖累和耽误了那虽不是亲生,但是自小更胜姐姐的她了。
况且就算是早年那些为数不多弥足珍贵的回忆,在她所亲眼看见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也不免发生了动摇和混乱而不再具有太多的意义了。
然后这一刻,她却又不由自主想起往昔的保姆所抱怨过的只言片语;这些行院里出来的女子最多争宠的花巧心思,而最擅用在男人面前讨可怜的干系来排除他人,是以一不小心松懈了就会着了他们的道云云。
然后又霍然一惊的自艾自怨起来,难道自己已经习惯和开始逐步在意这留在这人身边的日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