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俺就要丑话说在前头了。。”
“勿论你们过往在营里,有多少不合规矩的干系和牵扯。。”
“都速速给俺回去拾兜干净了。。”
“底下再有新犯的,俺就亲手送他一程好咧。。”
“苏老五。。”
然后他再次叫住人中忙不迭要走的校尉苏无名道
“自家惹下的麻烦,自个就要有担待不是。。”
“接下来你职衔不变,先放下眼前的差事,到驻队里去给和尚帮忙吧。。”
“俺不想去。。”
苏无名不有的有些跳脚起来,却被王蟠一瞪眼又缩了回去。
“不想去也行,那就去把劳营给管起来吧。。”
“将头,能不能打个商量。。”
苏无名不由的再次哀求道。
“那处俺也不想去滴。。”
“那就责你跟随马队,把出逃的贼人一个不留的逮回来好哩。。”
王蟠不为所动的道。
“逮不住也就别回来了。。”
“将头,那俺就去驻队好了。。”
苏无名的表情顿然垮了下来。
“你得在虚管头哪儿,替俺说道说道啊。。”
“滚你个小犊子。。”
王蟠不由的气急反笑道。
“和尚那是什么人物,哪有这么多闲心思公私不分的和你多计较。。”
。。。。。。
当然了,这件事情的余波还在荡漾和酝酿着,而产生出一些连周淮安也没有想到过的后果来;
比如,隔天之后他在例行巡视驻队人员,以及辎重队里民夫日常工作的时候,居然转头过来就发现被许多人给水泄不通的围堵上了。
“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看着沉默无言的围过来的黑压压人群,虽然直属队正冯四全身披挂而把刀握弓,但还是不免高度紧张起来。毕竟之前才出过用弓箭袭杀的事端来。
“还不快散去做自己的事情。。”
然后他的下一步反应和行为就被周淮安喝止了,因为他在场感受到了另一种不一样的东西;除了平时的那些敬畏和习惯性的遵守、服从之外,还有一种难以言语形容的复杂心绪和气氛。
“愿。。。愿管头。。贵体万安,子。。子孙福全。。”
最终畏畏缩缩的从人群里走出来的,是一名看起来身形有些佝偻,而满脸皱纹好似满山沟壑的短衣赤足中年,他有些敬畏诺诺的开口道
“大伙儿这不都口拙的很,所以推俺出来对管头说个话。。表个情。。”
“前日里管头为咋们这些苦哈哈出头的事儿,大伙都已经听讲了。。”
说道这句,他突然就一下子突然卡壳住了,而露出某种憋闷着急的表情来。
周淮安却是笑而顾之的耐心等着对方下文;不由的在心中了然,他们虽然没有参加公审大会,但是显然也从其他地方听到了些许,自己在公审大会上的表态,而赶在这个机会向着自己表示出,最朴实和诚挚的感谢来了。
“多谢管头为咋们这贱如泥尘的,请命和主持公道。。”
然后,这人急的满头大汗得回想和酝酿了好一阵子,才像是想起事先背好的内容一般,有些结结巴巴的重新开口道。
“这是俺们的一点心意。。”
旁人忙不迭的将一个包裹递到了他的手上,然后郑重其事的捧到周淮安的面前,高高的呈过头顶才满怀情绪的瓮声道。
“别的也实在拿不出来。。听说管头好口新奇吃食”
“也就凑了点份子,在野外搜罗了这点下里巴人的东西。。”
“指望管头不奥嫌弃咋的鄙陋才是。。”
这一刻,周淮安却是不由自主的被感动了;这就是古代的劳动人民啊,最淳朴也是最单纯的群体,而不是反复出现在历史教科书和政治品德书上,洋溢着加大虚空的溢美之词,却让人冷静而毫无感觉的数字,就这么抱着某种感恩的心情,活生生的聚集在自己眼前了;
虽然他们可能普遍的愚昧,可能无知,可能短视和浅浮,也很容被人欺骗和煽动起来,做出许多愚蠢的行为来;但是对于最基本的好坏是非,也有自己最直观的感受和反响。自己顺手而为的无心之举和几句高大上的而口号,倒是让他们给铭记于心了。
周淮安也连忙的翻身下马来,挥手让想过来接下这包东西的冯四退开,双手郑重其事的接了过来;又像是无比珍贵事物一般的亲手打开。就见果然是一些乡野里才有的“特色食品”;
黄乎乎的是带着蜜蜡的蜂蛹,黑乎乎的是带翅膀的蝉背,灰色的蟋蟀干,白中泛黄的竹节虫,乃至一条条豆芽菜式的蚱蜢腿儿,还有龙虱和草蝎、喽哭什么的,。。。。都是专门挑选过的大号品种;果然不愧是号称只有“三不吃”的大吃省,自古以来的传统啊。
“味道还不错。。”
然后他在一片低抑的惊呼声和零星劝阻当中,毫不避嫌的当场拿起一块蝉背放在嘴里,理出某种满意的表情道。
“要是过油炸酥,再沾点老醋就更好了。。”
“你们的心意我算是收下了。。”
又尝了好几样之后,他才用一种意犹未尽的表情道
“不过要回礼的话,就得等打下城之后。。”
“我想些法子,给大伙儿加顿管饱的饭食如何。。”
“中。。中。。”
“一切都随您咯。。”
“管头喜欢就好哩。。”
在一片千恩万谢是感怀不知如何言语的气氛当中离开之后,周淮安才不由吁了口气,民众自发的热情也不是那么容易让人吃得消的;
然而,这件事的影响,显然还不只周淮安所见的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