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在帐下的诸多将属也是行装不一,有带盔穿甲的,也有戎服纱帽的,亦有做官服打扮的,还有璞头长衫的常装,富家翁式的锦袍套在身上,更有多种胡乱混搭在一起的风格,他们就这么松散、闲跨的汲汲站了一堂。
但在他这种无形的气场和威势的影响下,作为他的诸多属下和部将,无论是生的清奇俊秀还是长相威猛雄壮,或又是英凛矫健,或又是鹰视狼顾,或又是沧然老成,稳重沉厚;只要和他站在一起,都不免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最好衬托或是花配绿叶一般的背景。
“黄王。。。”
最后,还是一名新晋的将官打破了这片持久难耐的静默。
“都说多少次,莫叫黄王之号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黄巢,骤然转过身来打断他道。
“某家起兵不为王侯之尊,乃为无数走投无路的黎庶应时请命。。”
“是为称某(冲天)大将军或是(百万义军)都统即可。。”
“是,大将军”
这名年轻的将领有些汗颜的道。
“话说。。”
黄巢继续询声到。
“三门内外的榜告之下,依旧寡有士人、学子来投么,”
“目前只有聊聊不过十余之数,”
年轻将领小心谨慎的应道。
“而通过乡举的就一个,还是个半老塾师了。。”
“实在有些不堪所用,更别说分到各部所属了”
这个明显还在意料中的结果,却让这位义军之主不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感觉上甚至比在大庾岭遇上官军的围追堵截下,屡战屡败而麾下各部相继溃灭、离去或是降敌,还要更加让他忧心的情形。
因为,在义军之中并不缺乏轻生忘死敢于拼命的勇士所属,也不乏慨然赴死舍生取义的豪杰之流,更少不了于战阵脱颖而出的年轻后进;但是却唯独在事务和文治方面,奇缺各种撰写文牍、经营钱粮、整理庶务的应时人才,以至于他的大将军府名下空有大把的佐僚、属官的名头,却没有几个是实至名归的存在;
甚至于如今他的掌书记,居然是他才读过蒙孰的外甥林言,所暂且充任起来的;而其他的主簿、书典、参事、参军什么的名目,也是从各行各业里裹挟、拉人过来,权且凑数而应对一时的货色。
“那就加紧整顿军纪把。。”
他突然转而言他道。
“你们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私底下做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几乎是一字一句的从嘴巴里挤出来。
“我让人稍稍善待没有官身的士人。。”
“结果这些杀才,就是提刀上门加颈,或是绑了全家老小,。。如此善待这些士人么”
“此类还想把义军的名声,给再败坏到什么地部么。。”
说到这里,黄巢突然想起了什么紧声问道
“关于晁官所部,在甄义坊大肆搜杀的后续处置如何了。。”
“期间死者逾百,伤者数百,已经做安抚和补偿下去了。。”
另一名稍微老城一些的将领,乘机禀告道。
“所部将士也各领过责罚和刑处。。”
“余下唯有领头晁郎将人等处置,尚待军府议决。。”
然后,底下的军将们已经是纷纷开口表示道。
“军令就是军令,没有规矩,怎成方圆”
“军府既已下令封刀,他却另开滥杀之端。。”
“须得重做处置,不然城中好容易按下的人心,又要浮动起来了。”
“都是杀尽胡儿,他却把小半坊的汉家都给杀的七零八落了。。”
“还有当场拷问凌逼的诸多罪迹。。附近人家才方助过义军杀胡呢。。”
当然,也有不同的一件和为之求情的人。
“且听我说上一句呢。。”
“晁郎将和他兄弟,可是冤句县出来的老人啊”
“常随帐下厮杀大小上百阵了,能不能稍加宽免一二。。”
“许其将功赎过的一线机会。。”
“那就废其职衔,所部交管本阵,就此充入敢战队以白身效赎好了。。”
“这会不会太重了些,冤句出来的乡党和来兄弟,可是死一个就少一个了。。”
“那黄。。王。。额不。。大将军的大业呢。。”
“难不成也能打个商量和折扣么。。”
“好了,我的计议已定,那就毋庸多言了。。”
“告令全军,引以为警吧。。”
然后,黄巢才暗自微微吁了口气,这才打下了广州城,被捏合成一团的义军内部,各种大小山头和乡党派系又开始籍此冒头出来了,迫不及待的现实各自的存在和影响了;这番改换天地代补人世平均的大业,也才走出没有多远了。
因此,真正让他籍此下定决心的整顿军伍的,其实是他的所察觉的另一个事态和发展的趋向。
各部人马在这广州的繁华富邑里待的已经久了些,也该征发起来动一动了;不然很容易就开始忱于安乐而逐渐不堪攻战征伐了,就像是当年王仙芝攻略鄂州失利前的旧事重演迹象;;另一方面,也给四散于岭南道五府及各州县的官军残余更多喘息之机,乃至由此连成一片卷土重来的外在威胁和潜在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