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就算他现在还是抬头观望,隔着一层外套的遮掩,也看不到那修长的手究竟在做什么。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每一根手指都有着流畅的线条,连带着手背上的筋络也像是精心绘上的装饰。
这是手悄无声息从口袋里取出了一颗珍珠,这是本该由他返回的聘礼。
那散发出荧白微光的珍珠被他捏在指尖,那好看的手指拿着这颗珍珠......
开在山地的四轮车不断颠簸,纪珂捂住双眼,左眼的血液从纱布里溢出,再从他的指缝流了出来,右眼的泪水狼狈地往下滴。
驾驶着四轮车的林蕴全神贯注观察路况,提防着有可能会遇到的潜在危险。
睡梦中的唐宁微微蹙起眉,他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唇角无意识发出了一声软软的呜咽。
抱住他的丈夫神情怜惜极了,他抚摸过唐宁蹙起的眉心,温柔至极。
他看起来真的是一位体贴入微的好丈夫。
他这样满意地想。
如果区分一个人仅仅是通过口癖、气息和是否咳嗽,那伪装成另外一个人不是很容易吗?
他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了,“纪连韫”低下头,苍白的唇凑到了唐宁的耳畔,轻到要消散在风中的声音不知有没有传进梦中人的耳朵里,“还回去?”
“嗯?”
一点妖异的红光在眼里闪现。
没有人察觉到这一幕。
......
唐宁做了一个童话般的梦。
有一位王子在寻找身娇体弱的公主,那位王子准备了一张窄窄的床,在床上铺了好多层被褥,唐宁爬上了床,他太困了,沾了枕头就想睡觉。
可是讨厌的王子在被褥下放了一颗豌豆。
被硌到睡不着的唐宁委屈地想,没错,就是有一个小小的豌豆。他看过这个童话的故事的,他这就要把打扰他睡觉的豌豆找出来。
可奇怪的是,唐宁翻遍了每一层被褥,都没有找出那颗作怪的豌豆。
唐宁难受得想哭。
不知过了多久,那颗豌豆终于被人取走了,唐宁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了纪连韫关切的面容。
“你看起来没睡好。”纪连韫心疼道。
唐宁恍惚地眨了眨眼,湿润的水雾凝聚在眸中,眼尾不知为何晕开了一圈红,身上有些难受,唐宁想他确实没休息好,明明睡了一觉,他反而更累了,累到一根手指头都抬不动,看起来车上确实不适合睡觉。
想到纪连韫抱了他一路,唐宁更担心对方手酸不酸,“你没事吧?”
纪连韫伸出手,垂眸望着修长的手指,他的唇角微微上扬,“我很好。”
当人肉靠枕怎么会好呢?
唐宁吃力地坐起身上,捧着纪连韫那骨节分明的手,投桃报李道:“我也帮你按一按。”
纪连韫没有拒绝。
唐宁回忆起纪连韫之前的按摩手法,轻轻揉揉捏着纪连韫的手,像小奶猫在努力给主人踩奶,也许并不舒服,但只是让人看一眼,心都要化掉了。
“到了。”林蕴开进了唐家村,开到了灵堂前,白色的花圈摆在房门口,黑色的布带在空中微微摇晃,他们在外面看不清屋内的景象,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黑白相间的色彩。
唐宁在纪连韫的搀扶下走下车,他腿软的厉害,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本来唐宁想要看起来力气大一点的纪珂或者是林蕴扶着他的,毕竟纪连韫也是一个病秧子。
但纪珂和林蕴看起来归心似箭,两个人一下车就直奔灵堂,唐宁只能和纪连韫慢慢走。
前面两个人原本走的很快,跨过门槛时,他们忽然停下了脚步。
唐宁有点不解。
他缓缓走进了灵堂,站在了纪珂和林蕴两人中间,对上了一双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脚。
唐宁僵硬地抬起头,看到了穿着白色丧服的身躯在空中摇晃,像一个白灯笼,而那长长的垂挂而下的舌头就是灯笼上的一抹这血痕。
“余年啊!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一道悲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唐宁呆呆地转回头,看到脚上系着一根麻绳的王叔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