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儿,此时该当如何?为父如今……又该如何脱身?”
刘养此时哪里还能冷静得下来,刘忠眉头紧皱,最后咬牙切齿道:“义父一方给崔公公去信,想来只要义父愿意,崔公公必然会倾力相助。”
“其次……”
刘忠犹豫看向一脸期盼的刘养,咬牙道:“义父立即上奏朝廷,弹劾狗贼杨镐老儿,若非是那该死的老儿,义父又怎会陷入如此窘迫困境?余总兵、那小子已经被陛下押解入京,以那小子舍弃界凡城,市井中流传与建贼老贼勾结之语,按理一小小的东宁卫小旗,哪里又会被押解入京之必要,陛下若要杀他,沈阳……甚至抚顺时已然斩了那小子头颅,如今两人皆被陛下押解入京,纵然杨镐老儿、义父,甚至满朝文武想要欺瞒陛下也绝无可能,到了那时……纵然义父不言杨镐老儿欺瞒之语,陛下也会得知。”
“大战在即,陛下就算知晓杨镐老儿、义父欺瞒,陛下此时也绝不会对杨镐老儿、父亲如何,可一旦此战真如余总兵所言,真的我军大败……父亲又如何自处?”
刘忠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叩拜道:“当断不断,今日义父弹劾杨镐老儿之罪,尽管陛下此时绝对会训斥义父,会将此事压下,甚至因朝臣言及义父欲加之罪、妄言之罪,陛下因此治罪义父,但有崔公公相助,陛下绝不会重罪于义父,一旦此战真如余总兵言而大败,那时……义父必被陛下看中!”
刘养深吸一口气,想到自己如今困境,他不得不担忧,刘卫民于萨尔浒一战而大胜,不仅仅俘虏建贼大将费英东及数十贼将,更是斩首三千余人,如此战功之下,本应一次下发十七万两赏银,却因银钱不足,只是给了个纸条,如此之下,本还因杨镐重赏激起的高涨士气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身为监军的刘养很清楚,军中私底下又是如何同情奋力厮杀的刘卫民。
士卒不用心杀敌,没了界凡城,抚顺至萨尔浒的狭窄山道就是一条生死之路,想着那日余丛升指着狭窄山道情景,斩头斩尾,直斩山谷中混乱军卒的七寸,刘养整个心都被极度冰寒冰封住了。
刘养不敢不信,界凡城在手,海西女真必心向朝廷,建贼绝不敢轻易绕过界凡城攻击狭窄山道中的明军,绝不敢冒着后路被堵危险攻打明军,可如今界凡城没了,除了海西边缘处的叶赫部,又有谁敢反抗建州女真?
由不得刘养不敢不相信,鸦鹘关山路更加艰难,所用时日更是多于抚顺,按照余丛升说辞,只要建州老贼坚守鸦鹘关,无论是全力,或是分兵,建州老贼都会必败,唯一的获胜之机只会是抚顺一路。
一开始,刘养是不信,但是越是细想,越是心惊胆颤,从心底已经承认了余丛升、那小子是对的,可一切都晚了……
界凡城已经丢了。
听了刘忠话语,刘养心动了,他知道太监崔文升是郑贵妃的人,知道万历帝是如何的宠爱郑贵妃,如此……
仔细掂量了许久,刘养神情更加阴沉可怖。
“杨镐老贼……咱家……与你没完——”
刘养大吼,打马拨转马头奔向看也无法看到的山海关。
几日后,在刘卫民刚刚收押入了北镇抚司监牢后,刘养弹劾杨镐七条大罪瞬间引爆了整个朝堂隐藏在阴影处的争斗。
万历帝十岁登基为帝,或许年纪幼小,也或许自幼腿脚不好,自幼就有些自卑心理,胆怯懦弱就是万历此时的性格,直到后来郑氏入了宫,万历帝才因此坚强任性,一不上朝就不上了二十余年……
当然这是了后话,万历帝年幼登基,朝中大事皆由张居正、李太后理政,也正是张居正的改革,强势霸道的性子引起诸多文臣的反对,党争由此而起。
张居正之时喜用浙、楚、齐、宣、昆五党之人,对非五党极力打压。张居正死后,天下士子皆言张居正之罪,五党之人纷纷投入万历帝名下,五党之人恐人清算张居正之时“弊政”,尽管此时彼此间争斗激烈,但却同时极力打压非五党之人,也正因此顾宪成、顾允成、高攀龙、钱一本、薛敷教、史孟麟、于孔兼开创东林党,从此因双方争夺国体(皇储)大战不止。
万历三十九辛亥年(1611年)京察,首辅叶向高主持此次京察大获全胜,宣、昆两党大败,随后两党报复,东林党随之损失惨重。
继而发生(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蓟州张差持木棍闯入东宫欲棒杀太子之事,东林党借郑贵妃欲害太子之事,再次发起党争,其中一狱吏汪文言利用职便之机,成功让齐、楚、浙三党相互猜忌,东林党以此各个击破,东林党一时间大获全胜。
但是,梃击案虽东林党获胜,可他们究竟触怒了的万历帝,随后东林党再次被极力打压。
东林党损失惨重,首辅叶向高心忧东林党困境,推荐浙党领袖吏部左侍郎方从哲入阁,期望暂时平息双方激烈争斗,随后叶向高离职,方从哲独领内阁,自此五党一时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