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这是春天,可这溪流却冰冷刺骨,我骨髓处又透露出深深的寒意来。
冰冷的水流冲击进我的鼻腔里,我本能的在水面上挣扎了两下,最终能没挣扎过这翻涌的浪花,沉沉的坠入了水底。
我有些怕水,也根本分不清这到底是溪水还是海水,总归是冰凉的水灌进了我的脑子里,我脑中嗡嗡作响,也压根睁不开眼睛。
那一刻,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了死是什么感觉。
仅存的理智告诉我要驱动仙识护体,仙识却不灵;想念个仙法唤出伏羲琴,仙法却俱灭;想思考更多的法子,脑海里的意识却越来越黑暗。
我心里悲戚的哀叹了一声,可怜我锦华不过在瑶池台待了这几日,就要葬身于这懒摇山上。
“深深,醒醒,深深,醒醒!”
在脑海中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殆尽的那个紧要关头,我听到了淮泽在唤我。
我睁开眼睛,眼前却又不再是翻涌的海水了,而是流光溢彩,绚丽夺目,此处是……只在话本子里出现过的龙宫?
海水就在眼前,就在耳边,就紧紧触碰着我的皮肤,却并没有给我带来方才的窒息感。
我心想刚才明明身处懒揺山,被怨灵驱动溪水卷入了水底,那溪水并不算深,种种波涛汹涌应该是那只怨灵变化出来的幻像。
但为何此时我又会身处龙宫之中呢?懒揺山在天庭之上,与南海龙宫隔了千八万里,便是甪瑞兽那样的神兽恐怕也要跳个盏茶功夫才能到,更遑论我。
难道……这又是那只怨灵所幻化出来的幻像?它既然能够化作小仙童,化作衡惑神君,化出翻卷的海水与浪花,那想来也能化出个龙宫来。
但我方才听到淮泽唤我“深深”,那却是真真切切的。
这只怨灵由衡惑神君仙识里脱出来,自然知道衡惑神君的一切事情,知道他儿时模样,知道他父君尊号,知道玉川神女,也知道那哀怨的箫声。
但他没道理知道淮泽的声音。
方才唤我的人一定是淮泽。
“淮泽,淮泽,你在哪!淮泽,你在哪!”我环顾四周,顾不上留恋龙宫美景。隐约间珊瑚璀璨,水晶衬着珊瑚的光泽熠熠生辉,有华美的游鱼疾驰而过,一排水晶宫灯有些晃眼。
淮泽没有回音,我却依稀看见了他的身影。
在那璀璨珊瑚间,琉璃宫灯下,花灯树影前。
淮泽一身蓝袍,黑发如墨,在这花灯前懒懒地靠着,嘴角噙了一抹懒散的微笑,眼睛闭着,并没有发觉我就现在远处。
我的心却猛的抽了两下,他的怀中,揽着一个女子。
女子丹唇贝齿,明眸娇姿,发丝轻挽,松松地垂到香肩上,眼角是遮不住的妖娆。
我捏了个仙法,看出这是一只蚌精。她此刻衣领微敞,隐约可见锁骨诱人。
而淮泽,却陶醉在了这美人的温柔乡里。
我脸上有滚烫的泪水划过,与这龙宫里冰冷的海水融为一体。
我直到这时才发觉,自己一颗芳心,居然早就已经坠入了眼前花灯树影下,那人心头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瑶池台旁惊鸿一瞥,还是蟠桃园里玩味一笑,是懒摇山上星空如昼,还是床榻之旁轻轻对我说:“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