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又是一夜灯火未眠。
扶莘用力地按了按额角,显得有些疲惫,“那件事,你确定吗?”
“这样,未免狠心了些。”
“臣一个时辰后便会连夜入宫。”谢清直显然心意已决,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尚书府百年荣誉,连同我一双儿女,尽数便交给殿下了。”
“臣告退。”谢清直双膝点地,长长一拜。绛红色的官服贴在地上,滚金的衣边沾上了尘土,有种说不出的隆重。
这不仅是一个臣子的拜托,更是一位父亲的请求。
扶莘挥挥手,示意他离开:“这些年,他们日日躲在暗处,以有心算无心,我等防不胜防。”
“也是时候把这群老鼠拖出来见见天日了。”
人去,门合。
在这深深的寂夜里,有半片烛光贴在他的脸上,形成了一道分割线。
一半是明,一半是暗。
————————————
清欢一早起床便有些心神不宁。
昨日回府以后,她的脑子里便反复推演着这些流言和那张地图之间的关系,一直到半夜,才强迫自己睡觉。
虽然哥哥已经承诺说他会解决好这件事,但她心里总觉得这不仅仅是镇压流言,抓一两个肇事者这么简单。
而更像是一个一环套着一环的阴谋。
一开始便是敌明我暗,谢府早已失了先机,如果不尽快出手,很可能就沦为提现木偶,再无翻身之日了。
这种担心直接反映在了她的棋路上。
这不,早上和师父下的第一局棋,清欢就不得不惨淡收场。
“往日你棋路刚猛,直来直去,这本是好事。”扶莘忍不住要点评了。
他把棋子一颗一颗地放回棋盒里,最后却留下了一半。
“今日你心神不定,刚猛太过,须知极刚则易折。刚刚你下到这里的时候,明明有机会能反败为胜……”
清欢发现,自从扶莘和她熟络了以后,话也多了起来,和那些满腹诗书的书生一样,点评尤多。
还特别爱讲那些官场上的智计和道道。
她听得不耐烦,再加上今日心里有事,便更是当做耳旁风了,那些念叨都成了嘈杂的背景音。
但她不想驳了师父的面子,也装作听课的样子,端端正正地坐着,乖得像一只等糖吃的小白兔,思绪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扶莘讲到一半,见人根本心不在焉,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女孩儿的眉心,“你啊你啊!”
真是让人无奈极了。
他其实也不爱唠叨,只是身负谢清直“百年荣耀,一双儿女”的重托,不免话就多些。
言语上能说得明白的东西,便不想让她以后栽了跟头才学会。
想来是他太过急功近利了。
这样想来,扶莘也不想再下棋了,索性把棋子通通搅乱。
“我不知你为何愁眉不展。”他从从容容地坐了下来,“但于我看来,世事便如同棋事。
这棋盘经纬相接,黑白各占。对应各方势力,争斗不休。
静心观棋,或许你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师父你刚刚说什么?”听了这番话,清欢好似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霍然从石凳上跳了起来,“您刚刚说,极刚易折?”
虽然她这么问了,却并没有真的想让扶莘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喃喃道:“对了,是这个道理!极刚易折,物极必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