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独占鳌头太久了。”扶莘写文章便好似行云流水,提笔立就,和他的行事风格很像,只要开始行动,必定是要胸有成竹,“就像一位已经激起了民愤的君主,急要有另一个人站出来,平息人民的怒火。”
“所谓众望所归,不过如此。”
“哪怕这个‘归’比原主稍微逊色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清欢:……
扶莘这样做也不无道理,斗诗的规则所限,便是从在场的人之中随机挑选一百人。
以这一百人为基,给两人的作品投票,票高者胜。这样一来,扶莘还真可能成为那个“众望所归”。
只不过,这样一来,各方势力彼此角逐,甚至进行微妙的人心之斗,所谓“斗诗”便成了新的名利场了。
那所谓公平,不就成了一场笑话。
一刻钟后,扶莘刚把笔搁下,便把诗文递了出去,连再看一眼都吝啬。
当然,也没露面,外面的人大概只能看到一只手。
待忙完了这一切,他才注意到清欢的沉默。
扶莘只略一沉吟,便已猜她心中所想,“不要再想了,世间本就残酷。毕竟朝廷真正要挑选的,决不会是一个只迂腐书生,即使他的文章再怎么出神入化。”
其实,清欢也明白,朝廷既然定下这样表决的规矩,肯定也有这样的考虑。对朝堂来说,才华固然重要,但能把握大局的人才是关键。
况且,如今朝堂之上,党派之争越来越严重,让这样一个人以这样一种方式涉足这场血腥之斗,说不定也是害了他。
道理是想清楚了,但她心里还是灰蒙蒙的。她把“矮房”的门帘掀开一线,看着这群热烈讨论的学子,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他们大多出身贫寒,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一只手覆盖了清欢的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不要再看了。”扶莘重复道,“你若真觉得心里难受,便当做是我狡诈多谋,夺了他们的前程好了。”
他掰过她的肩膀,迫使他们面对面,然后放开了她的眼睛,转而揉揉她后脑勺的头发,就像哥哥那样耐心。
清欢一生,经历过很多次成长,无论多么痛彻心扉,好像都是自己扛过来的。
大家都当她是个糙女孩,是个刀枪不入的女金刚。
她亲娘早逝,连最亲的哥哥,也是多年在外征战。再加上本来家里便身处权利的漩涡,亲人再怎么疼爱,也会刻意让子女了解一些事情。
或许权重之家,本该如此。
从未有人如此温柔地,把她当成一个普通小女孩,让这一切残酷,也变得温柔一点。
清欢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时而冷淡,时而时而狡猾,时而温柔,令人看他不透。
此刻他摸着她后脑勺的发丝,按理来说,除了安慰之外不会有任何用处,然而,她却奇迹般感受到了某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