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电脑音响里响起李咏的声音时,韩庆余自觉的放下手机。他突然升起一个微秒而又自我安慰的想法,春晚是同一时间直播的,这不还是在一起看的?
他把单人沙发拖到电脑前,瓜子、垃圾桶全都摆到位,拿来毯子窝进沙发。
八点一刻,家里应该吃过饭,都端坐在电视机前了。门板上贴的不是秦琼恭迟就是年年有余,院子南墙根处一地喜庆的鞭炮碎渣。镇子上鞭炮、焰火、花炮,纷乱喧闹,天空中一闪一闪的火光照着院子。
后山的寺庙亮起长灯,从山脚一路照到寺庙门口,塔尖上的喇叭里播着诵唱的经文,新修的水泥路上时不时跑过摩托车、小轿车,呼啸生风,吹动山间的枯草和松柏,上头香的人已排起长队,这是寺庙最热闹风光的时刻。
韩庆余记得八岁那年,他非要跟人一起夜里上山去玩,还斩钉截铁的说自己不会怕,费了好大劲儿才从爹妈那里争取来同意。
那时候镇子上没有通电,更别提水泥路。带头的孩子从家里拿了只手电筒,谁知是个线路接触不良的,一路上闪闪烁烁,净添不少恐惧。
他数几人中年岁最小的,弱弱的安静跟在最后。枯草促拥着小路,山风烈烈,草叶子沙沙作响,像极人类低语。他紧跟着前面的人,走在路中间,生怕自己掉了队伍回不了家。
手电筒闪着,有个孩子为了壮胆,拿出口袋里的摔炮,啪地一声将韩庆余吓得一冷战,他说什么也不敢走在最后,央求前面的跟自己换一下。不知那孩子是无心逗他还是故意吓他,拉起他的胳膊要把他推到草丛里。其他的孩子也被惊动,都停下来起哄说那孩子不敢推他。
无知的年纪怎会愿意承认自己的怯懦?
他使劲挣扎,哭着求饶。但八岁的他瘦小不堪,怎地敌过十三四岁的少年?
草叶子硬而锋利,将他的手和脸割出许多细小的口子。
是怎样的一个夜晚啊!被全世界遗弃一样啊!
他们闪着手电筒向前走去了,自己孤零零的从草丛里扒出来,因为害怕连哭都没敢出声,蹲在路中间,不敢上去也不敢下去。
爹打着手电筒找来的时候,他哇地一声哭出来怨他怎么才来蹲得腿都麻了。当时爹说“是爹错了,是爹错了”,蹲下身背起了自己。
韩庆余抹抹眼泪,怎么会想起这么久远的事?
起身拉开阳台的窗户,点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