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俺爹最近有没有身体哪里不舒服的?头晕眼花之类的?”
韩林氏放下筷子,蹙眉仔细想想,“也没听他说起过,就是腰疼嘛,老毛病了,就贴点儿膏药。睡不着觉了,喝两口小酒。别的也没什么。”
“嗯。”韩庆余点点头。
明天等姐过来得问问她这医院都检查什么了,是不是全方位的?
有儿子在,韩林氏松快不少。一天一夜没合眼的她歪在一旁的单人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韩庆余打来热水,倒在盆里兑成温的,浸湿了毛巾,一点儿一点儿给韩国富擦擦脸和手,连他指甲缝里的泥灰都抠得干干净净。
爹的两只手上长满老茧,摸起来硌人。他对这双手最多的印象就是戴着手套,拿着铁钳,抡着铁锤,要么就是夹着烟卷滋滋有声,偶尔也撞见他蹲着把象棋子儿摁得啪啪响。
这双手撑起了这个家啊,这些茧都是功绩卓著的勋章。
“咳,庆余?”
韩庆余喜极而泣,忙凑近些,“爹,您可算醒了,哪儿不得劲儿?我去叫医生!”
“咋还哭了呢?哭啥?我这不好好的?别哭。”韩国富扯扯嘴角,声音有些虚弱,完全没有平日里的中气十足。他微微扭过头,“你妈累坏了吧?”
“嗯,她可刚睡下。可把妈吓坏了,一天一宿都没合眼了。”
“辛苦她了。那么远你咋还跑回来了?”韩国富两身撑着床坐起身来,“你妈真是吓糊涂了,生病送医院就好了,把你叫回来干啥?来回净花钱。”
韩庆余把枕头垫好,“可不得叫我回来吗?我做儿子的应该在这儿,您呀,就别想那么多,好好养着。”
“给你妈把被子搭好,胳膊啥的都露着呢。”韩国富瞥一眼邻床,交待儿子。
韩庆余走过去把被子仔细掖好,又返回病床前道:“爹,我去叫医生来,看看怎么说。您等我会儿啊。”
韩国富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去吧。”
韩庆余出了病房门,坐在长椅上好好哭了一会儿,将心中喜忧参半的情绪痛快地释放出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在把医生叫了过来。
医生照照眼皮,又问了些身体的感觉,招呼护士上前换头上的药。
韩庆余这才看见伤口的模样,被铁块尖角撞破了额头,足足缝了六针,揭下的纱布上沾着黑褐色的血迹。
“嘶,疼。”韩国富突然出声。
医生忙解释道:“伤口恢复得不错,明天可以进些清淡饭菜。有什么异常一定及时反应。”
“哎,辛苦大夫了。”韩庆余将人送出去。
“庆余,你找个镜子来,我看看多大的口子。”韩国富摸着头上的纱布。
“爹,现在包着纱布哩,您照了也看不见,等好了再说啊。”
“呀!他爹,你可算醒了!”韩林氏掀开被子趿着鞋子扑到床前,“你吓死我了……”话音未落,眼泪已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妈,没事了,医生刚走,说明天能吃饭了呢。”韩庆余拍着母亲的背宽慰她,他能理解这种情绪,妈也是一直在绷着。
“你看这人,哭得跟我得绝症要死了一样,我好着呢。”韩国富伸手去给妻子抹泪,“别哭了,都好了,啊。”
“庆余,你去睡会儿,今晚咱俩轮换着来。”韩林氏一边落泪一边安排。
“好。”
韩庆余窝在单人床上,望着父母,似乎明白为何会有“老伴儿”这一词的存在了。
儿女能做得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