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琇疲惫至极,感觉他的声音忽近忽远,而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不是昏过去,就是缺觉缺得太厉害。
凌骁搂着她,等她醒来,自己却睡着了。
窗外一片虫鸣蛙叫,云琇睡糊涂了,睁开眼,爬起来看见身边躺着凌骁,愣了愣,又躺下去。
凌骁觉浅,睁开眼:“醒了?感觉好点没?“
“好多了,“云琇贴着他的胸膛,听着规律的心跳,“我们明儿一早就能出发。“
凌骁摸了把蒲扇,悠悠扇风:“不急,吃完早饭再走来得及。“
“夫君,问你个事儿,“云琇想睡,又忍不住想问,“你出征时,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差不多吧,“凌骁说,“走官路,不赶也好走。“
云琇困得不行,声音渐渐低下去,“好辛苦呀,那三年,让你受苦了??“
她平稳的呼吸,凌骁心里却生出暖意,怕她热,继续打扇。
他想,这辈子,她是认定他了吧。
??
隔天,一行人按计划吃完早饭,继续向长安城前行。
与此同时,谢宗仁已经抵达武威镇。
这个地方充斥各种语言,他们一行人穿着披风,带着兜帽,尽量低调行事,可行走多年的的商贩还是从气质,走路姿态,以及带着官印的刀柄发现端倪。
凌家家兵走到谢宗仁身后,小声提醒,“驸马爷,有人跟踪。“
谢宗仁哦一声,跟领兵将士说:“军爷,我们去最大的客栈歇脚,这些天大家也累了。“
能休息当然好,领兵将士不由分说同意。
能在三教九流的地方张罗一定规模的客栈,幕后老板绝非普通商人,可以说客栈是个安全地带,因为没人傻乎乎招惹当地势力,给自己找麻烦。
可客栈大堂坐着三五成群的行商,或镖局,大多身材高大,相貌粗犷,眼神或多或少带着不善,盯着他们。
而谢宗仁样貌堂堂,皮肤白皙,身材消瘦,举手投足带着书生卷气的风流,尤为突显。
凌家家兵略带杀气的神色扫眼大堂,众人目光散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喝酒的喝酒,吃饭的吃饭。
“驸马爷会武吗?“进了上房,家兵问谢宗仁,“小的这儿有把短剑,您且留着防身。“
谢宗仁言谢,收了剑,便要伙计送热水准备沐浴。
家兵恭恭敬敬退出去,守在外面算日子,侯府的人应该快到了。
正想着,一个伙计跑来,带着极浓当地口音说:“这位小爷,外面有人找。“
家兵没多想,以为是一道同行的将士,对着屋门喊了声:“大人,小的去去就来。“
谢宗仁守在窗边没吭声,这间房的视野极好,目光所及后院的车队和马厩,以及一墙之隔的街道,他时刻可以监视,防止有人在他们马队里动手脚。
然而看了会,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野,是方才的家兵,他走到后街来回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正打算回去时,猛然间窜出一堆人,把他围在中间,谢宗仁未看清始末,只见家兵摇晃片刻,待围堵的人散开,直直倒下去,腰腹背插着好几把刀。
谢宗仁瞳孔一缩,背后冷汗涔涔,抓起短剑,三步并作两步开门离去。
他走得急,顺手牵羊拿件走商的脏斗篷。顾不上汗臭味,忙不迭披上。
马厩似乎有人看守,谢宗仁远远看了眼,退后两步,转身前往最近的后院小门。
有时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条街是刚才家兵被杀的地方,不到一盏茶工夫,尸体清理干净,只在地上留有鲜红印记。
他拉低兜帽,尽量保持镇定,正常行走,几辆驼车叮叮当当经过,挡住去路,埋伏在客栈的杀手追出来,车队已经走远。而街道一望尽头,并未发现可疑身影。
谢宗仁平地蒸发了。
杀手们聚集片刻,又重新散开,各自归位,守株待兔。
此时此刻,谢宗仁坐在驼车侧面,回过神,发现手心里全是汗,两条腿不受控地发抖。
他自从怀北逃难成功之后,有些年头没被逼到这个程度。
可是没关系,云琇就要来救他??
他眼里带着狂热,必须活下去,才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人,才能回京。
***
凌骁收到谢宗仁失踪的消息是两天后,云琇体力到极限。他不能拿她冒险,在长安找客栈住下修整,并派两人去武威镇摸底。
两人没找到谢宗仁的下落,却在集市上看见有人贩卖凌家徽章,付钱完刚想套话,对方比兔子还精,一眨眼跑没影。
“谢宗仁跑了。“
云琇醒来时,听见第一句话。
“我们来晚了吗?“她咬牙支起身子,往软枕上靠了靠。
凌骁扶住她,喂口水,“我们已经很快了,缩短近一半天数,你再勉强下去,会生大病。“
“我怕拖累你。“云琇推开水杯,摇摇头,“睡两天,感觉好多了。“
“闭嘴。“凌骁把她按下去,“我明天就去找他,带回长安,这几天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客栈,继续休息。“
云琇听着直叹气,抓住他的手:“凌骁,你信我,我不去,你们谁都找不到他。“
“狗屁!“凌骁不耐烦啧一声,“没有你,我们这些大老爷们都成摆设?“
“你们不是摆设,“云琇挪了挪身子,躺他腿上,闷闷道,“谢宗仁曾经白手起家,若没点能耐,混迹不了官场。“
凌骁不信邪:“你非去不可?“
“十步到了九步边,“云琇笑着摇摇头,“找到他,兑现承诺,余下的我不管了。“
凌骁看她如此执着,“你不是对他有旧情吧?“
“真有旧情,我该幸灾乐祸,而不是施以援手,“云琇好气又好笑,“哪天我恨你,看我管不管你。“
“你敢。“凌骁把她推到一边,压下去,大力亲一口。“恨我,让你天天下不了床。“
“没羞没臊。“云琇瞪着他,纤纤玉手却搂住对方脖子,吻了吻,“都什么时候,还吃醋,好意思说我是醋坛子,我看你才是。“
“逗你两句,还当真?“凌骁不能和她贴太近,贴近就喉咙发紧,浑身燥热,他起身坐好,给她掖掖被角,“你再睡会,晚上起来吃点东西。养足精神,我们明天出发。“
从长安到武威,是进入河西走廊的最后一个落脚点,护送的将士发现谢宗仁和凌家家兵失踪后,便回程。
他们本就超额完成任务,谢驸马只要离开酒泉,是死是活与阳关无关。
而且覃英也交代过,别给他招惹麻烦和是非。
于是解救谢宗仁成了凌家个人行为,凌骁经过摸排,找到谢宗仁住过客房,他带着活阎王般杀伐气息,拉着云琇步入二楼客房时,大堂变得鸦雀无声,纷纷猜想戴帷帽的女人是什么关系。
他眼神太过锐利,让云琇有些胆寒。
“我先去沐浴。“她轻声说,“一会给你搓背。“
“不用了,“凌骁抬抬手,“这里不是你该来地方,赶紧洗,洗完我们走。“
云琇说好。
她囫囵洗完,穿戴整齐后,在屋里转了一圈,以她对谢宗仁的了解,定会留下什么。
果然,在靠窗的地方有个符号,应该是锐器刻上去的,不显眼,仔细辨认,云琇认出符号的意思--
西。
这是前世谢宗仁成日瞎琢磨,就怕有天遭人加害,非要云琇记下的暗语,可惜等不到暗号发挥作用,她便跳湖自尽。
云琇嘴里泛起苦涩,告诉凌骁,一行人退房,骑马直奔西边。
路上除了商队,没碰见落单的行人。
探路的家兵跑个来回,抱拳道:“侯爷,往前便是河西走廊,进去吗?“
“进!“
凌骁叫云琇抓紧缰绳,他一扬马鞭,骏马嘶鸣,绝尘而去。
他们跑了半路,寻找未果。
一行人停下来,“侯爷,这个方向去阳关,谢驸马反其道而行之,是不是我们搞错了?“
凌骁低头看着云琇,也有所怀疑,“你确定他往西吗?“
云琇摇头:“没弄错。“
而后看向四周,“他能留下线索,证明知道我们会来,断然不会给错误信息,兴许方才跑得太快,遗漏路上标记。“
凌骁对众人命令:“下马往回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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