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尝爱情滋味的钟汉生不太懂得表达,只会帮小花干点力气活,外出放羊的时候在山坡附近守着周全,蛇虫之类也不再拿来吓唬小花。
自从一口亲哭了小花,就不敢再越雷池一步,从那时起,钟汉生似乎变了个人,开始讲究起来了,以前下河游泳都是只穿个裤衩,现在每天穿着上衣,疯长的糟乱头发和胡子也收拾干净了。
吕猎户也正式收钟汉生为徒,开始教他练枪法和刀法,满以为日子就这么平淡过下去,等一年半载,给娘通个气,再求师傅将小花许配给他,一家人亲上加亲,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
有时候命运这个东西最是不讲道理,它会在不经意间给你来上那么一下,让你痛彻心扉,又无可奈何。
冬去春来,钟汉生来到上河村将满一年,变化颇大,皮肤变得黝黑,个头又高了一些,手臂上胸脯上满是隆起的肌肉,远远看去,俨然已长成一条精壮的山里汉子。
对于这个徒弟,吕猎户颇为自得,优点太多说不过来,缺点嘛,就一个,就是性子太直,心里存不住事,性子还是得磨磨,才能稳。这不,前几天的一件事让吕猎户略微尴尬。
徒弟求着师傅,将小花许配给他,吕猎户装模作样拿捏了一下,便默认了,没想到汉生这小子高兴过了头,跑出去对着大山喊了半天,现在搞得全村人都知道了,小花躲在房间就是不出来,妻子吕宋氏敲了几次门都不给开,最后问急了,羞答答说了句爹娘做主,吕猎户听后心里便明白了女儿心思,弄得吕猎户又好气又好笑,忍了半天脸还是没板住,站门口笑了。
钟汉生跟娘商量了一下,准备把今年种地打猎的存粮和肉,取出一部分,去镇上换些花布、锅碗瓢盆之类,当做娶亲的彩礼。
就在钟汉生拉着板车驮着粮食和干肉,去镇上换东西准备迎娶小花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九四二年五月初,侵华日军纠集日、伪军五万余人,出动了大批的飞机、坦克、大炮,对我冀中军民发动了空前残酷、空前野蛮的“铁壁合围“式的大扫荡。
中华大地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对比日伪军,八路军的装备和兵力差距都极大,却誓死展开浴血反抗。敌人凭借装备和兵力上的优势,采取多路密集的“拉网式“、“梳篦式“战术,我方主力部队顽强抗敌,损失惨重。
各县、区、乡干部被迫分散隐蔽,抗日游击队被迫化整为零,转入地下。
日军凭借优势兵力,“合围“、“清剿“,到处搜捕抗日武装和抗日干部,搜查抗日物资。
采取“三光政策”即为“烧光、杀光、抢光“,疯狂屠杀群众,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哪里有抗日活动就到哪里去“清剿“,哪里“窝藏”过八路军,就到哪里去烧杀。一时间,哀嚎遍地,民不聊生,制造了无数惨绝人寰的惨案。
钟汉生到了集镇,就发现跟往常不一样了,街上的商贩都没了,人们神色紧张在街道上喊着、跑着,不少住户收拾着东西,没了秩序,整个集镇乱成了一团糟。
好不容易拦住一个老大爷,问了才知道,鬼子要来了,赶紧逃命吧,钟汉生一听就着急了,赶忙拉着板车往家赶。
拉着板车赶了十几里山路,天黑才回到村口,站在清河古桥桥头,看到眼前惨烈的景象,钟汉生手里车把一扔,呆立在原地。
平静安详的小山村,此刻犹如人间地狱,浓烟滚滚,到处是冒着火焰的房子,一片哭泣声,哭喊声,一阵阵崩塌声,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瓦砾堆里,死在鬼子的刺刀下,死在鬼子的枪炮中。
钟汉生疯了一般冲到山脚木屋处,木屋已经烧成了一片黑炭,还冒着烟,顾不上灼热,在烟尘中的废墟里徒手刨着,呛得咳嗽了起来。
终于,找到了母亲钟王氏,半边身体已经烧焦,早就没了呼吸,钟汉生失去了理智,大声嚎哭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想起了师傅一家,放下母亲,向吕猎户家冲了过去。
黑暗中,慌乱中,钟汉生被人一把抓住肩膀,“汉生!”侧身一瞅,正是师傅吕猎户。
“师傅!你没事,师娘呢?小花呢?……师傅,我娘没了!啊……!”钟汉生说完大叫了起来。
吕猎户伸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紧紧掐着他肩膀,沉声道:“别嚎嚎,鬼子走没走远还是两说,已经这个时候了,冷静点!”
钟汉生哪里冷静得下来,挣脱师傅的手,带着哭腔问道:“师娘呢?小花呢?都没事吧?”
吕猎户眼泪哗哗的流,但是声音依旧沉稳,“你师娘没了,鬼子临来前,你师娘让她躲进了地窖,才捡了一条命!”
钟汉生捶手顿足,“唉!这……师娘怎么不进地窖?!”
“地窖洞口太明显,上面被你师娘铺了稻草,她如果钻进去,没人做伪装,谁都活不了!”
钟汉生蹲在地上,一直哭,吕猎户抽泣着继续说道:“我听小花说,你想弄点野物,去镇上换点东西,我就进山碰碰运气,哪里想到……,遇到这样的灾难……。”
“小花呢?”钟汉生抬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