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蕙挤了进去。
几乎她刚站稳,身后就贴了个人。
殷蕙皱眉,回头一看,是魏曕。
她往旁边挪,魏曕竟然直接握住她的双肩,将她定在了他的正前方。
殷蕙明白,魏曕是怕周围有人占她的便宜,看热闹要紧,她就不管他了。
喷火的壮汉举着火把朝他们这边走来,古铜色的胸膛一览无余。
殷蕙再去看魏曕,这家伙薄唇抿得紧紧。
殷蕙笑道:“这人如此强壮,你要不要带回去引荐给……伯父?”
魏曕看看她促狭的笑脸,再看看那喷火的壮汉,想的是三十岁的他也很健硕,只是如今还是十九岁的身体,个子高,魁梧却不足。
看客里不乏一些中年妇人,一个个全盯着喷火壮汉的肩膀,那眼神与二哥欣赏歌姬时差不多。
魏曕再去看殷蕙,见她其实是在欣赏那汹汹的火焰,这才没有拉她出去。
看够了杂耍,离开这边时,殷蕙甩开魏曕的手,往前快跑几步,重新拉开两人的距离。
魏曕的眼里只有她。
另一边,与郭家四兄妹一块儿出来逛庙会的魏楹却发现了自家三哥,笑着穿过人群凑了过来:“三哥,你不是跟父王去跑马了吗,怎么也来逛庙会了?”
魏楹一边说,一边期待地四处张望,还以为父王与另外三个哥哥也来了。
也不怪她误会,毕竟,以她对三哥的了解,怎么看都不像会自己跑出来逛庙会的人,整个燕王府,谁都能做出这种事,唯独三哥不会。
魏曕不得已应酬这个三妹。
上辈子三妹很苦,所以魏曕对三妹更有耐心,换成二妹魏杉,他可能点个头就走开了。
谁料,就在魏曕用两句话解释清楚之后,一抬头,却见殷蕙身边多了两道挺拔的身影,还都是认识的,一个是郭家二公子郭远,一个是郭家三公子郭进。
郭家大公子郭辽与妹妹郭素英都跟着魏楹站在魏曕身边。
顺着魏曕的视线,郭素英也瞧见自家兄长们做了什么好事,她一边觉得哥哥们没有出息,一边又惊讶地道:“那是殷家二小姐吧?中秋夜的时候我们就见过她,看来二哥三哥对殷小姐也念念不忘呢。”
说着,郭素英揶揄地看向大哥郭辽,她记得,那晚三个哥哥都被殷家二小姐勾了魂。
魏楹刚要夸赞这位殷家二小姐的美貌,身旁的三哥竟然沉着脸朝前走去。
殷蕙这会儿正站在一个算命摊子前,看白胡子道士给一个妇人算命。
郭远、郭进凑到她身边,一个告诉她这些算命的都是骗人的,一个热情地打听她想算什么,弄得白胡子老头生气也不是,笑也笑不出来。
殷蕙经常会被少年子弟搭讪,不过,她觉得这两人虽然热情,却并无轻佻之意,瞧着还算顺眼。
殷蕙就继续听白胡子老头讲那妇人的命理,心不在焉地回应二人。
忽然,站在她右侧的少年郎意外地唤了声“三爷”。
殷蕙偏头,看到了魏曕,以及魏曕身后的一男两女。
殷蕙上辈子没见过郭家三兄弟,可她认得魏楹、郭素英,魏楹是她的小姑子,郭素英则去燕王府参加过花会吃过酒席。
“殷姐姐,我的哥哥们是不是比青蛙还吵?”郭素英毫不客气地调侃自家兄长。
郭远弹她的脑顶:“说谁青蛙呢?”
魏楹一边笑盈盈地瞧着殷蕙,一边等着表妹为她引荐,没曾想郭素英还没开口,魏曕忽然走到殷蕙身边,先替殷蕙介绍起他们几个表兄妹。
这样子,一看就是魏曕认识殷蕙啊!
魏楹与郭家四兄妹都愣住了。
魏曕介绍完他们,却没再反过来介绍殷蕙,他只是握住殷蕙的手腕,朝魏楹道:“你们逛,我们先走了。”
说完,他手上微微用力,拉着同样呆愣住的殷蕙转身往前走去。
郭辽最先反应过来,摇头失笑,那么美的姑娘,不曾想已经被三爷定下了。
郭进还在叫唤:“什么意思,三爷这是什么意思?”
魏楹笑出来,对他道:“什么意思,就是那是我未来三嫂的意思,你们就不要再惦记啦!”
换成二哥,可能只是一时风流陪外面的女子随便逛逛,三哥这般行事,那一定是认真的。
殷蕙本以为离开魏楹等人的视线后魏曕就会松开她,没想到这家伙不但没有松开,还直接从攥着她的手腕改成握着她的手来。
“放开!”殷蕙低声叱道。
魏曕看看她凶巴巴的眼睛,终于松开了。
殷蕙瞪他道:“你刚刚那么做,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魏曕:“郭家兄妹皆不是嘴碎之人。”
殷蕙:“就算他们不会说出去,心里肯定也觉得我与你不清不楚了,你我没成亲没定亲,私下约见,成何体统?”
魏曕只是看着她:“不体统的是我,他们若要嘲笑,也只会笑我纠缠于你。”
毕竟,她一直都没给他好脸色,三妹与郭家四兄妹看得清清楚楚。
对上魏曕那张坦然自嘲的俊脸,殷蕙偏开了头。
其实她并没有多生气,只是心里乱糟糟的。
自从今早遇见魏曕,又被燕王刻意撮合,殷蕙的心就开始乱了。
还怨魏曕吗?
曾经怨过,也该怨他,直到看过魏曕一条条回忆她生病的那些字句,直到确定魏曕对温如月真的没有任何私情,殷蕙的怨就渐渐消了。
她只是不确定,到底还要不要嫁给魏曕。
距离他封蜀王还有十来年,这期间,他也要听燕王的,也要守燕王府的规矩,真的能做到时常陪她回娘家吗?
手里还攥着五根羊肉串,殷蕙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扔了怪浪费的,她心烦意乱地递给魏曕。
魏曕接了过来。
殷蕙继续往山上走。
魏曕默默地跟着。
上山路上有各种农民小贩,有卖甜水的,有卖红薯干的,还有卖小兔子小鸡崽儿的。
殷蕙渴了,身上却没有带水。
她停在卖甜水的小摊前,那甜水也不知道是怎么配成的。
殷蕙就只买了一碗茶水,背对行人的方向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
魏曕则将因为变冷而散发着腥气的羊肉串送给了摊主身边的孩子。
殷蕙去东山寺里逛了一圈,魏曕不再出现在她的视野内,但她知道,他一直跟在她身后。
走累了,殷蕙随便坐在了一块儿山石上。
魏曕在她旁边坐下,什么也不说,就那么默默地看着她,威严惯了的人,这会儿却似乎有点怕殷蕙发作的样子。
殷蕙又瞪了他一眼,既然要哄她回心转意,就是这种哄法?
魏曕垂眸,顿了顿,从袖袋里取出套圈得来的小银猪与粉色缎面绣双蝶扑花的香囊。
殷蕙接了,将香囊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再把小银猪塞进去,刚刚合适。
魏曕看看她,再看看她手里的香囊,目光忽然温柔起来:“我记得,每年端午,你都会绣三个香囊。”
殷蕙低着头,视线因泪水变得模糊。
三个香囊,两个给他们夫妻俩,另一个给衡哥儿。
她没有刻意忍着,眼泪滴下来,正好砸在香囊上。
魏曕见了,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打湿的睫毛道:“我知道你最舍不得衡哥儿,靠衡哥儿我也能说服你回心转意,可我不希望你是为了衡哥儿才嫁过来,我希望你,是为了我。”
就像他要娶她,也不是为了衡哥儿,只是因为他心里的妻子,只她一个。
殷蕙拿荷包抵住眼睛,让柔软的缎面吸走那些眼泪,然后才讽刺道:“为你什么?那张冷脸吗?”
魏曕抿唇,看着她道:“我在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好?”
他真的有那么差吗?
殷蕙还想气他,瞥见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并没有那么差,光是不纳妾,就比很多人强多了,只因为犯傻差点纳妾气了她一回。
魏曕就知道她心里也是有他的,见四处无人,他将殷蕙揽到怀里,低头在她耳边道:“这辈子我待你,不会比二哥待二嫂差,且绝不会纳妾或通房。”
魏曕熟悉的夫妻只有家里的兄嫂们,在他看来,二哥对二嫂便十分宠溺。
殷蕙也想起有一年过年,因为除夕守夜过后太冷,纪纤纤要魏昳背她回去,魏昳真就当着众人的面背了。
那样的体贴,哪个妻子不羡慕呢?
她捏了捏手里的香囊,嘟哝道:“二哥会背二嫂,你也会背我吗?”
这称呼,其实已经暴露了她的心思。
魏曕没忍住,唇蹭过她薄薄的耳垂:“嗯。”
那短暂却熟悉无比的碰触,让殷蕙全身轻颤了一下,想到这是在外面,她恼地将他推开,朝旁边一条山路走去。
魏曕大步追了上来。
殷蕙故意挑了一条人少的路,她的本意是不想被人看见两人在一起,这选择却方便了魏曕,看起来那么清心寡欲的人,竟然将她拉进了一片小树林。
冬天太冷,他就是想做点出格的殷蕙也不会同意,魏曕也并没有那么迫不及待,他只是,太想自己的妻子,尤其是被她冷落这么久之后。
不能出格,魏曕就只亲她的脖子,亲她的脸。
殷蕙突然想起一事,推开他,目光又变凶起来,瞪着他道:“你还嫌弃我的口水,从来没有亲过我!”
魏曕的视线便落到她的唇上,脑海里浮现她吃过的那五根羊肉串。
殷蕙见他神色变化,有那么点抗拒又准备克服抗拒要来亲她的样子,立即也想起了羊肉串。
她忙低下头,拿手挡住魏曕的脸,尴尬道:“算了,我也嫌弃你。”
本也不是非要亲/嘴的,只是气不过他那嫌弃样。
理理衣衫,殷蕙绕过他往外走。
魏曕怕她又负气离去,拉住她的手腕道:“我背你下去。”
山上山下逛了这么久,她应该也累了。
殷蕙想让他背,又有点顾虑。
魏曕道:“你低着头,旁人只当我背着弟弟。”
也幸好她穿的男装,换成女装,还真不方便。
说完,魏曕蹲到了她面前。
殷蕙笑笑,趴到了他的背上。
路上若遇到游客,殷蕙就把脸对着没人的一侧,一路躲躲闪闪,怪不好意思的,却又心里欢喜。
快到山脚,魏曕回头看看,问:“明日,我再请父王托媒提亲?”
殷蕙下意识地抗拒:“急什么,我还想多快活一段时间。”
魏曕耳根微热,道:“不是我急,衡哥儿还等着。”
殷蕙:……
衡哥儿是明年五月左右怀上的,也就是说,两人最晚也要五月里成亲,再加上婚事准备……
她不甘心地去咬魏曕的后颈,可惜这里皮紧,她没叼起肉,倒像是亲了魏曕一口。
魏曕脚步一慢,前后看看,背着她去了旁边的偏僻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