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娃的哭声又响亮又委屈,还带着一丝恐慌,温顺妃被孙女的哭声一惊,抬起头来。
殷蕙趁机把女儿抱过来,挨着婆婆坐下:“宁宁不哭了,你看祖母也不哭了。”
宁姐儿的眼泪来得快收得也快,见祖母在看她,宁姐儿就朝祖母伸出手。
温顺妃接过宁姐儿,看着女娃娃泪汪汪的大眼睛,温顺妃忽然想起什么,眼中含泪地看向儿子:“如月呢?她怎么样了?”
当年长嫂病故,兄长要读书备考没有精力照顾幼女,温顺妃就把侄女接到身边抚养,从五六岁的女娃娃一直养成豆蔻少女,虽说是姑侄关系,温顺妃早把温如月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如果温如月也出了不测,那她真是不想活了。
殷蕙也朝魏曕看去。
不知是魏曕自己心里庆幸,还是他有意安慰母亲,他冷冰冰的脸居然也露出一丝温和来,道:“表妹没事,妹婿并未参与战事,父皇继位后表妹还写了封信给我,说妹婿当初贬她做妾乃是应对朝廷的无奈之举,如今表妹又恢复了妻位,夫妻和睦。”
对温顺妃而言,此乃不幸中的万幸,知道侄女还好好的,她也没那么揪心了。
毕竟也是四十出头的人,承受力远比年轻人强,温顺妃渐渐平复下来,对儿子儿媳道:“你们快回去筹备宁姐儿的周岁宴吧,娘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殷蕙知道婆婆现在需要一个人缅怀亡兄,就像上辈子听说祖父的死讯时,她其实谁都不想见,什么同情劝慰的话也不想听,只想一个人静静。与徐清婉、纪纤纤甚至婆婆、魏楹的频繁探望相比,魏曕的沉默寡言反而让她好受些,他只是抱着她,这安慰就足够了。
离开之前,殷蕙也抱了抱婆婆。
温顺妃又哭又笑的:“我又不是宁宁。”
殷蕙在婆婆耳边道:“其实王爷最心疼您了,昨晚为着如何跟您开口,愁得一晚都没怎么睡,他那人,就是话少。”
温顺妃悄悄看向儿子。
魏曕一直看着她们这边,见母亲泪眼婆娑地望过来,他很不是滋味。
温顺妃却很满足,擦掉眼泪,把儿子一家送出门口。
离开静好堂,魏曕问殷蕙:“你与母亲说了什么?”
殷蕙如实相告,解释道:“您才是娘心里最重要最亲的人,我安慰她一百句也不如您安慰一句管用,可您又不擅长安慰人,我只能替您找补。”
魏曕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别人,所以她这么会哄母亲,魏曕很欣慰。
“这几日你多过来陪陪母亲。”
“嗯,娘最喜欢宁宁了。”
温家一家遇难的消息渐渐也在王府里传开了,徐皇后等人都去探望过温顺妃,其中崔淑妃平时就与温顺妃交好,来得更勤,殷蕙带着宁姐儿过来,撞见过崔淑妃两次。
崔淑妃就抱着宁姐儿,羡慕地对温顺妃道:“瞧瞧姐姐,只比我大七岁,如今儿媳有了,还得了两个胖孙一个小孙女,我们家老五还单着呢,家里大郎小郎天天在眼前晃,十来个,没一个是我们家的。”
这确实是温顺妃值得自豪的地方,她的儿媳美貌又贴心,孙子们长得结实脑袋聪明性子也讨人喜欢,小孙女更是漂亮得像个小仙童,比起孙辈来,温顺妃敢说她家的就是最好的,连徐皇后的孙子孙女们也比不上。
当然,温顺妃只是偷偷地在心里美,可不会傻乎乎地说出来。
人家崔淑妃夸她,温顺妃当然也要夸回去:“老五以前是年纪小,等着吧,等咱们到了京城,皇上肯定会给老五赐门好婚事。还有你们家玉郎,才三十出头就进了内阁,现在肯定也被金陵城内的世家们看上了,只等着妹妹过去挑一个闺秀做弟媳呢。”
二妃互相夸赞恭维,专挑彼此爱听的说,脸上都是笑。
殷蕙在旁边带笑听着,她知道,桂王魏暻的确很快就要赐婚了,女方也是世家贵女,至于崔玉,这辈子与上辈子早不一样了,殷蕙也不知道崔玉的姻缘会落在哪家,唯一能肯定的是,京城应该不会再有崔玉是太监的谣言,崔玉也不会再黯然离京。
不过,有些事就经不起细推敲。
如果上辈子崔玉真在魏楹出嫁前被公爹惩罚成了太监,那为何公爹起事的三年里没有流言出来,等公爹登基崔玉也进了内阁,流言才起?
是有人存心针对崔玉?针对的原因,是私仇,还是有人嫉妒崔玉的内阁席位,要把他拉下来?
这事可就太复杂了。
话又说回来,京城可不正是全天下人心最复杂的地方,高官厚禄,文武官员们都在使尽手段更进一步。
温顺妃的情绪渐渐恢复正常,期间魏曕也说了些京城的消息给殷蕙听。
魏曕是个不爱说闲话的,他主动透露的消息,都与殷蕙有关。
最先提的就是殷家。
殷墉接受了永平帝赐封的济昌伯爵位,却推辞了永平帝的授官,自称年事已高对报效朝廷有心无力,不如留给年轻人。不光殷墉如此,殷阆也是,只是殷阆决定发奋读书走科举之路,他今年才二十一,又有读书的底子与聘来的名师,还来得及。
殷墉专门找魏曕谈过,说殷家可以凭借一时的功劳破格为官,可到了官场上,别的官员都是正经进士出身,人家会怎么看他们,如果难以服众,官做起来也不会顺利。殷墉确实想养老,让殷阆去考吧,考中了再做官,既是自己的体面,也算没有给魏曕、殷蕙夫妻俩丢脸。
魏曕再把老爷子的意思禀明永平帝,永平帝很是夸了祖孙俩一通,道殷墉目光长远,是真正的智者。
除了殷家,就是蒋家了。
殷蕙的堂姐夫蒋维帧有从龙之功,一跃从地方的七品知县提拔成正五品的京官,如今在吏部做事。
如果不是魏曕提及蒋维帧,殷蕙都快忘了这个堂姐夫了。
说起来,殷蓉出嫁前还约好要与她保持书信来往,然而婚后殷蓉不曾写过一封信,也不知是不是在夫家出了什么变故。
“您觉得我那姐夫如何?”殷蕙问。
魏曕捏捏她的手,点评道:“是个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