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彻底没钱了,先前他口出狂言允诺说送那些禁卫每人一箱白银已经将他这些年所攒下来的积蓄全部掏空。甚至还找姬运借了些才把债务还清。但他也没心情去替这些东西觉得可惜。
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眼前突然冒出来一只明明活了几千年却看着像少年的狐妖,他别提有多“开心”了。
“好久不见呀,蒋义山。”
“好久不见,婴宁族长。”
这位向来威风神气,内心在别人看来深不见底的缉邪侯,此时在这位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个湛准那么多年龄的少年面前,却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老夫不是个话多的人,也不喜欢墨迹,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婴宁挥指在地板上划了一个小圈,变化出了一张仿佛由云雾组成的软圆垫在上面坐下,又轻叹了一口,“雪漫是老夫的女儿。”
蒋巍闻言微皱眉头,握笔的力道不自觉地加紧了些,“你想让我放了它?”
“若是缉邪侯能如此通情达理老夫自当感激!”婴宁将双手背在背后,揉搓着一根漂亮的狐毛,脸上的友善的笑。
“可它的确杀了人。”蒋巍表情略显无奈,“作为蒋巍,我的确可以随便找个替死鬼让你把它带回去。可我是缉邪侯。”
婴宁仍是笑,可这笑里顿时又多了一丝冷意,这冷意由它身上发出,在这房间中弥漫,有多冻人蒋巍是能感受得到的,“那,缉邪侯便不打算给老夫一个说法了么?”
“你想如何?”蒋义山的眼中也多了一丝不耐,但只觉得冷意更甚,身子都有些哆嗦。
“蒋义山,同为父亲,也同为柱石,你应当也知我的。”婴宁仰头又是一声长叹,“老夫见过许多人,唯独你,老夫觉得格外亲切,因为你我或许是相同的。和你一样,老夫向来胸无大志,只图族类苟活,为达此目的,万物皆可抛弃,可唯独一女,却是不忍。至少,老夫必须得保证,雪漫一直都是安全的。”
“婴宁族长想要我如何,直言吧。”
“很简单。”婴宁突然收起了自己的那份悲天悯人,转而直视了蒋巍的眼睛,“我不相信你能保护好雪漫,你必须得做些什么来让我放心。”
“你想带我两个儿子回宫垣山当人质?”蒋巍的眼神瞬间变得愤怒了。
“不,我没那么贪心,哪有我一个女儿换你两个儿子的道理?”婴宁打了个哈哈,“我只要湛晴岚就够了。”
“不可能!”蒋义山果断地回答道,手上的力度加重直接捏断了笔,另一只手拍案而起,接着就要拔刀而出。但往腰间摸去才记起来,他今日已经把缉邪刃托付给自己那个独臂的大儿子了。
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已经预测到了的,却也是他无法阻止的。
堂堂缉邪侯,此时却只能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然后把这份无力感变成愤怒发泄到一只无辜的笔上。
“别生气嘛,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准,所以你可以选择第二个方法来让我放心。”婴宁面色微沉,幽幽道:“既然儿子不能换女儿,那么,是否能让我呆在这康伯府当缉邪侯,而你去宫垣山呢?”
说得倒好听!
蒋巍怒目瞪着它,心里却不由这样骂道。
婴宁是一只能变化能隐匿自己妖性的狐狸,它若是想代替蒋义山当缉邪侯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当然,前提是,蒋义山得先死去。至于去宫垣山,那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这位狐族族长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要么,你把儿子给我,要么,你自己去死。只有这两条路。
“我选择后者。”片刻地僵持后,蒋义山仿佛脱力般坐倒在了身后的台阶上,眼神中的愤怒也随之消散,转而变得空洞。
这间房子的房门紧闭,但灯却是整个康伯府中唯一一间还亮着的。
“君侯!你不会真的给那些禁卫一人送了一箱白银吧?那可不是一笔小钱啊......”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进入耳畔。不用想,一定是刘争,因为只有他没有这个敲门的习惯。
蒋义山摊在地上,略显颓废地望着他。
“没关系的,进先,反正我也用不到了。”
灯仍亮着,但这间屋子却开始被一股寒意所笼罩,使靠近的飞蚁蚊虫都变为了冰茧,周遭的花草树木也结上了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