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老农的话,黄令史也是异常蛋疼,这种反动歌曲都是乡啬夫这种基层公务员传出去,这倒也很正常,朝廷的各种命令可不都是通过乡啬夫这种基层公务员执行嘛,他们自然知道哪些命令该执行哪些不该执行,编个歌曲唱一下很是正常。
原来哪朝哪代也有扛着红旗反红旗的家伙,现在这基层公务员人心都散了,不把大汉皇帝放在眼中,这大汉看来是吃枣药丸啊!
老农也是一个人精,只看黄令史那蛋疼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的回答有些问题,头上也是冒了汗:“老农不懂那些大道理,还望几位上官莫要见怪!”
“无妨!阿翁您现在是种的自己家的地,还是种的其他家的地?”秦谊还是继续问道,他现在问得这个问题其实也很关键。
根据秦谊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一段经历,还有之前秦宜禄的记忆,和自己前世的记忆,秦谊大体给大汉王朝进行了最简单的阶级划分。将大汉王朝划分成了五个阶级,分别是皇室、大型世家和豪强、小世家和小豪强、自耕农和雇农。
当然这种粗略的划分问题多多,比如说世家和豪强其实差别也很大,但已经能够解释很多秦谊遇到的问题,比如说小豪强出身的秦谊,因为平日里接触的竟是大型世家和豪强,所以他只能拼命得钻营投机。
而根据秦谊的阶级划分,大汉王朝的统治基础其实自耕农。自耕农有一点自己的土地,好时光算能自给自足,运气好了出上一些优秀的子弟也能实现阶级飞升。
“小老儿是为城东李公家耕地的佃农,自家的地早就已经卖了!”秦谊的这个问题没什么禁忌,所以老农也是回答道。
现在这个年代,少地的农民为了逃避政府兵役和劳役负担,宁愿成为世家豪族的佃农。东汉的佃农基本上没有终生束缚在某个地主的固定田庄之中,有较多的人身自由,理论上存在跳槽、改行的可行性。此外,在土地可以买卖、转手的条件下,少数佃农还有可能上升为自耕农甚至是官员的空间,比如东汉名臣杨震小时候就是一佃农。
但是这种行为却是造成大量土地兼并,同时腐蚀着大汉王朝的统治基础,毕竟大汉王朝的统治基础是自耕农而不是那些世家大族。
“阿翁,这个李公家里有多少地?”然后秦谊又随口提问了一个问题,他也是好奇这些士族豪强究竟有多富。
只是被秦谊这么一问,这次老农却不敢随便回话了,他本能得便觉得这个问题可能会给他的雇主产生麻烦,索性也是闭口不言。
看着老农的这个反应,秦谊也是知道自己今天的调研是进行不下去了,只要黄令史在这附近秦谊就别想痛痛快快问话,也是继续随口和老农聊了下收成天气什么的其他话题。
在这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中,秦谊又想起了红朝太祖文章中的另外一句话——“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那谁又是我的敌人?谁又是我的朋友?这个问题是穿越的首要问题!”
只是思索了片刻之后,秦谊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竟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忠心大汉王朝的中央小吏?野心勃勃准备投靠曹操做大魏元勋的野心家?将算学发扬光大的数学家?努力钻营投机避免上演绿帽子戏法的可怜人?尽一切力量阻止五胡乱华悲剧发生的穿越者?亦或者只是一个想要在乱世中活下去的可怜虫罢了!
“秦令史,我看时候也不早了,估计大家也都休息好了,我们继续出发吧,争取早点儿到西平县城!”主角秦谊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最终还是姜立提议结束了这次的调研。
有些闷闷不乐的秦谊跟着姜黄二人朝着大队人马休息的村落走去,等走出老远之后,身后竟然又响起了一阵歌声——“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
这声音非常耳熟,就是刚才那个老农的声音,而他歌唱的这首民谣也是非常出名,直指那些欺压民众的“吏”,而且还蕴含着不屈得斗志,即使是被割了脑袋也会再次鸣叫出来和“吏”作对。
听了之前那个老农的这段歌声,黄令史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不好看,如果不是身边还站着秦谊和姜立,估计他都想着折回去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好歹的老农,这不是给他,还有背后的西平县令上眼药嘛。
反倒是秦谊非常大度得摆了一下手,冲着黄令史笑了一下,就此把这件事情给揭过了。
看着秦谊一脸的若有所思,黄令史也是猜不透秦谊的心意,还以为他是在那里忧国忧民,害怕这些刁民会再起来闹事,危害大汉王朝的统治。
这个老农的歌声的确是引起了秦谊心中的一丝共鸣,不过这个世界上只有秦谊才有过这种经历——上一世的秦谊可是在股市上面被割了不知道多少波的韭菜,那可真是确确实实“剪复生”的韭菜。
——我是中国股民的分界线——
“豪强富人占田逾制,输其赋太半,官收百一之税,民收太半之赋,官家之惠优于三代,豪强之暴酷于亡秦。”——荀悦《汉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