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嫽又问:“若是左王妃之子继位,公主还需去乌孙么?”
萧子规实话道:“未知,这要看圣上的意思,但还是极有可能要去的……不过目前周将军已经带兵去了车师,现在看乌孙王弟登上王位的可能性更大。”
冯嫽叹息。其实不管是左王妃之子,还是乌孙王弟,公主的婚嫁都是万般由人,半点不由己。当公主又如何,也不见得都是好,冯嫽心想。
冯嫽又问:“那萧大人送我们到了乌孙后,是返回长安还是留在乌孙呢?”
从私心讲,冯嫽已经可以预见公主去了乌孙之后境遇应该是很艰难的,如果是和左王妃之子成亲,只怕在这个匈奴恶婆婆下过得十分艰难,如果是和乌孙王弟成亲,按照乌孙一贯的做法,一定会还娶一个匈奴公主,只怕解忧的日子也不好过。
考虑到这些,冯嫽还是希望萧大人能随公主留在乌孙的,毕竟从这一路的遭遇看,萧子规为人还是十分可靠的。
萧子规道:“未定,一切要看圣上的旨意。”
冯嫽道:“冒昧问一句,萧大人可有成亲?”如果他已经成亲了,那八成送亲后是要回去的。
萧子规自然懂得冯嫽是想让他留乌孙,心想,好个丫头,确实是真心在乎她家公主,为公主着想,难怪这么得公主信任,直说道:“我并未成亲,若是公主吩咐,有圣上旨意,我自然是愿意留在乌孙的。”
冯嫽点头,心想,如此,只需要到了乌孙之后,让公主上书圣上,请求让萧子规留下,圣上旨意一下,那就没问题了。
冯嫽准备进去再看看公主,刚到门口,听到里面碧云叫道:“公主醒了!”言语间具是惊喜。
众人进去,见公主已经醒来,靠坐在床上,面色惨白,但依然浅浅笑着,道:“因我刘解忧中毒之事,众位辛苦了。”
冯嫽等人听了都是百感交集,冯嫽有点感动,眼泪竟然下来了,转身擦拭,但见站在最旁边的萧子规竟然眼眶也有点红了,真是惊奇。
公主的枇杷散虽然解了,但身子还是很虚弱,估计要修养个十天半个月,不过好在现在乌孙局势不明,也无需着急赶路,萧子规便决定送亲队伍暂且留在敦煌修养,且待形势明朗之后再做决定。
公主毒解了的那天下午,辛将军传来消息说,乌孙王去世。冯嫽听到这个消息,恰恰是昨天云熙告诉自己的,不经感叹云氏的消息真是又快又灵通,竟然比官府地还快。
打那之后,冯嫽恨不能一天去三次兰园,打听看有没有最新的消息,连云琅见着她都说:“冯嫽姐姐,你不如就住在我们兰园吧,每天跑却是累的慌。”
冯嫽听了云琅的话,随口乱说道:“不要,你们兰园的湖里有水怪,晚上出来吃人的。”
云琅竟然也不怕,居然好奇道:“水怪长什么样子?”
冯嫽只得接着胡诌,道:“就是手这么一节一节的,绿色的头尖下巴,头上是一个一个的点。”
云琅过完是随着他爹走南走北见过世面的,想了一番,道:“你说的手莫不是藕,绿色的头莫不是莲蓬?你肯定是想吃藕了。”冯嫽登时惊叹于这小孩的聪明。
云琅又和他小叔叔道:“小叔叔,你为何不差人送消息给冯嫽姐姐呢,她每天跑来兰园也很累的啊。”
云熙心想,当然是她来兰园好啊,不然怎么每天见到她呢。云熙嘴上却说:“难道你不喜欢她来兰园陪你玩么?”
云琅这么一想似乎也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
不过冯嫽这么每天跑兰园也是有好处的,云熙对冯嫽十分敞亮,凡有消息来了,若冯嫽就在身边那也是并不避嫌。于是乎,不管是否与她相关的消息,冯嫽都听了一箩筐,比如楼兰国的公主又来汉地玩耍被抓了回去了;沙漠双狐接了个活,治了一种毒药,其雇主把这种毒药用在仇人身上,那仇人就全身瘙痒,最后自己挠痒抓死了;车师国某个富商又蓄了一千名昆仑奴;有人在沙漠中看到一座城,又消失了;今年西域最畅销的珍珠来自合浦县,诸如此类。
冯嫽也听到了且末国的消息,自他们盗得金兰离开且末国的第二天,且末国国王宣布金兰被盗乃丹霞公主之罪,现场有丹霞公主的令牌,且侍卫亲眼所见刺客乃丹霞公主认识且放走了的,真是人证物证俱在,且末国上下一片哗然。
此时且末国国王表现出宽宏大量,表示丹霞公主乃是被奸人欺骗,并非有意偷盗金兰,且现在已有悔意,理应从轻处理,便不怪罪丹霞公主,只是借此拿过来丹霞公主掌管的一半兵力。国中上下都是称赞国王重情义。
云熙回想起穆之在且末国遇到一个国王的皇亲相助,这左右一联想,便想到,能有如此通天本事的只怕就是且末国国王本人。
他将这一想法告诉云煦,云煦也觉得有道理,便道:“如此,只怕丹霞这侄子心机颇深,恐怕我得去一趟且末国了。”
云熙听到也颇为诧异:“我以为你和嫂子一直置气,互不来往,没想到……”
云煦道:“她离开的时候我确实生气,但这么多年不去且末国却不是因为和她生气,只是怕我们去了她难做,毕竟当年且末国王室都是不同意我们的婚事。”
云煦接着道:“如今恐怕她有危难,我自然要去的。”
冯嫽听到也颇为感动,她一直以为云煦两口子就是互相生气不来往,没想到云煦不去找丹霞公主也是为了她着想。
云煦收拾行李,把云琅交给云熙,便出发了。云煦走的时候,已经是公主解毒后七八天了,身体渐渐好转,冯嫽还是每天午后去一次兰园,只是苦于没有什么乌孙的消息。
这天,冯嫽又来了兰园,一进楼阁但闻到一种熟悉的香味,有一种清晨树叶浸了露水的清香,见云熙跪坐案边,案上点了香,青烟袅袅。冯嫽坐下问:“这是什么香?”
“朝露香,巫山上一种古树做引子制成,可以清心凝神,你也不必过于忧虑,消息总会来的。”
“我说闻着那么熟悉,以前我在楚王府闻过。”冯嫽笑道,又看了下四周,道:“我可不像你这么清心凝神,如此淡定。我且问,今儿送信的人还没来么?”
“今日上午来了一次,不过并未有乌孙的消息。下午的还没来。”云熙道。
“噢,那再等等吧。”冯嫽摸了摸案边道。
云熙本来在看账本,突然停下道:“你希望从乌孙听到什么消息?”
这个问题冯嫽倒是之前没想过,仔细想了下,道:“最希望还是不要去和亲。”又补充道:“可惜这个最希望的却是最不可能的。”
“这是公主的使命,也是她的命运。”云熙轻轻说道,言语里有些惋惜。
冯嫽听到也颇为感慨,不免想到自己的命运,却还是前途未卜,突然想起在长安时,复中翁看了自己的面相说似乎没有命格,吉凶不定。如今看来还真的一步步都是吉凶未定。
冯嫽正要回话,但听到外面小厮道:“二公子,有信。”
云熙接过信,打开一看,冯嫽紧张地看着他,却从他的面色中看不出什么。
半晌,云熙看着冯嫽微笑道:“却是说乌孙王弟翁须弥继承王位,成为新的乌孙王。”
冯嫽不知道这是否算一个好消息,或许相比匈奴公主之子继位,这虽不是最优的结果,但也算是次优的结果了。
冯嫽望着窗外,此时正是四月天,大好春光的季节,楚都的桃花都应该开过了,而敦煌的杨树才抽绿。不知乌孙的春天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