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耳边响起那一声声颇有些撕心裂肺的声音,闵柏灏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良久后才轻笑道:“自幼时,儿臣便知儿臣的父皇另有其人,而你,不过是杀父仇人。”
“这江山,亦是你从我父皇手中夺得,我所作所为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轩帝跌坐在软榻上,眼中怒色褪去,盛满震惊和不敢置信,一旁的封于馨秀眉紧拧,而闵柏涵已经跌坐在地上,目光来回地在轩帝和闽柏灏之间流转。
“荒唐……荒唐……荒唐至极!”
喃喃低语的轩帝突地嘶吼一声,跌跌撞撞走过去后便对着闵柏灏接连扇了几记耳光。
眼见闵柏灏面颊红肿,轩帝怒睁的眼中有些泛红,转而抓紧了闵柏灏的衣领,“那贱人说什么你都信!你都不知道问问朕吗?这么多年的疼宠,朕都不如去宠爱一条狗!”
“朕就不该,不该……”
“咳咳咳……咳咳咳……”
轩帝的话没说完,便急促地猛咳起来,苍白的面色瞬间涨红,额头和脖颈间青筋涨起,本就消瘦的面容上带了几分狰狞。
“噗”的一口鲜血洒在闵柏灏肩头。
“来人呐!快来人……”高博带着哭腔的高喊声响彻内殿。
神情木然的闵柏灏瞥见肩头的热血,又微微抬眼去看轩帝,他的眼中似是有些动容,喉间滚动,只听他低语道:“来不及,来不及了……已经病入膏肓。”
“父皇服食的丹药,便如同儿臣耳听之言,已经毒入肺腑。”
闵柏灏紧紧闭眼,双肩一耸用了巧劲便让力气散尽的轩帝松开了手,他缓缓匍匐在轩帝身前。
唇上染血的轩帝颤抖着嘴唇,半点声响也发不出,眼中痛恨与悔恨沉沉浮浮,最后敛起的眼中全是痛惜。
“传朕口谕,褫夺彤妃封号,废为庶人,又毒杀宫妃,行车裂之刑。”
封于馨尚在闵柏灏话语的震惊中,听得这番口谕,便猜得一二,对此她不置可否。
轻阖眼眸的轩帝被抬到软榻上,地上的闵柏涵与闵柏灏无人顾及。
“瑞王和老六就先压进牢中,等陛下定夺吧。”封于馨对龙一下了命令。
闻声而来的御医见此场景险些惊掉了肩上的药箱,进到殿中见到地上的二人更是眼中惶恐。
一场筹谋了数月的逼宫弑父之行,在深夜进行,又在日出之前草草收场,除却鲜少的几个知情人,这一场宫变竟未惊动许多人。
瑞王府中的郑荷华却是整夜未眠,只在日出时换了一身大红裙裳端坐在床榻边,像是等待郎君上门的新嫁娘。
一晃,便已是腊月二十九,眼看着便是阖家欢乐的除夕,距离宫闱之变已经足足过了半月有余。
这一场似是玩闹的宫变只在宫中流传,百姓们对此一无所知,但大军告捷不日回来的消息却是传遍大街小巷。
城外一队身穿铠甲的将士踏风猎猎,恢复了从前容貌的段恒毅策马略行于闵柏衍身后,二人面上都是一副喜色。
数日前两军主帅对垒,整整斗了大半日仍未分出胜负,便定为平手,最后司徒雷以纳大姚宗室女为妾并退距百里外签下十年平定合约。
此番驰援,于大耀而言,可谓是大捷。
而司徒雷之所以会应下与六殿下之约,不过是想杀一杀大耀的锐气,更想的是让云帆国百姓们能衣食无忧几年。
大开的城门迎来了归来的将士,叶婉茹被人群簇拥着不断涌向前。
人群中欢呼声一声高过一声,立在人群中的叶婉茹耳朵被震得嗡鸣一阵,忽地她只觉腰间一紧,正要呵斥时,便觉得整个人都飞了起来。
她甚至看清了挡在她前面那些百姓的脸,同时也看清了他们脸上或惊或笑的模样。
“姑娘可是看在下看得痴了?”
落在马背上时,她的耳畔响起一道带笑的低语声。
腰间缠着尚未收回的长鞭,又有手臂紧随其后附在腰上,背后便是那人身上的冷硬铠甲,似是仍带着边关的风雪寒凉,让叶婉茹止不住打了个冷颤。
内力一颗心却是滚烫。
“公子好生巧舌如簧,明是你行径轻狂……”
似是娇嗔般的斥责之言尚未说完,便被耳畔极快的温热触碰打断。
“我想你了。”
“等出了正月,咱们便择日成婚吧!”
二月初十,一身大红喜服的段恒毅骑着高头大马率领众人前往兵部尚书府叶府迎亲,已是太子的闵柏衍早早便到了将军府等候。
叶府中,一身大红喜袍的叶婉茹在十全老人那一句句吉祥话中盖上了盖头。
满目的艳红中,耳畔仍旧回响着那句“夫妻共白首”。
有幸与君相识,有幸与君相爱。
结青丝共白首,方全一世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