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这座气势庄严的暖阁,何瑾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抬步向前走去:多日的谋划,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而他不知道,就在丘聚高喊他觐见的时候,御案后的弘治皇帝,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作出了平日沉稳威严的模样。
“微臣见过陛下,陛下百忙当中还来宣召微臣,微臣真是铭感五内,感激涕零。如此君恩如海,实乃大明之幸,万民之福。微臣能为大明之臣,三生有幸,来世也愿报效大明,百死不悔”
这话音儿一起头儿,两人不知为何,嘴角都有些抽抽儿。刚刚深吸一口气的沉重,也有些破功。
弘治皇帝当即一抬头,无奈地道:“编这么多词儿,不累吗?”
何瑾也有些讪讪,道:“累倒不怎么累,就是嘴皮子有些干”
“用不用朕给你倒杯水?”
“那挺好呃,臣不敢!”
这时何瑾才发现,暖阁中除了弘治皇帝和随侍的太监外,竟再无他人。莫说常驻嘉宾三位内阁大学士,就连他的亲儿子朱厚照都没在。
一时间,他就觉得气氛有些凝重了。
弘治皇帝也察觉出了何瑾的心思变化,面色再度内敛起来,沉声问道:“你费尽心思查出七星会一案,是为了让朕免你当驸马一事?”
“是。”何瑾丝毫没犹豫,直言回道。
这两件事儿看起来毫无关系,但只要深入一想,便可知其中因果:之所以让何瑾当驸马,无非这样做,弘治皇帝的利益会最大。甚至,他还认为这是一种器重和恩宠。
面对这样的情况,何瑾知道自己硬着来,是绝对行不通的。
唯一的法子,就是让弘治皇帝进一步,看到自己的能力和手段。要清楚地让他知道,断绝了自己的仕途,弊大于利!
例如这七星会一事,倘若自己就是个混吃等死的驸马,便根本不会察觉。而由此造成的损失,皇家也只能含着泪买单。
当然,这样做也有风险。
毕竟,这无异于在皇家脸上抽了一巴掌,以及在弘治皇帝强烈的自尊心上,还踩了那么一脚。
果然,随即便见弘治皇帝便阴沉着脸,问道:“难道,朕视为掌上明珠的康宁公主,还配不上你这位少年俊彦!朕的一番恩宠器重,就让你这般弃之敝履?”
“臣不敢!”何瑾当即叩首,情真意切地言道:“微臣对陛下,一个是忠,一个是敬,半分没有不忠不敬之意。”
“若不是看在你还算忠义、有谋能干的份上儿,寡人岂会跟你费这番口舌?”弘治皇帝冷哼一声,才语气放缓道:“朕知道,你虽然看起来心术不正、阴险狡诈、轻浮浪荡、贪得无厌”
听到这里,何瑾不由就幽怨了,插嘴道:“陛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还是直接说后面的‘但是’吧。”
“但是!”弘治皇帝也刚想说,可被这么一打岔,忽然又不知该说什么了:“但是,朕觉得这些都没说错!”
何瑾一时就傻眼了:弘治大叔,拿错剧本儿了吧?‘但是’后面,不是该夸我的吗?
好在弘治皇帝一时激动后,很快便冷静了下来,继续道:“不过,你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至少煤炭,水泥,疏通滏阳河,修筑大同城墙,以及围剿白莲邪教之事上,你都功不可没。”
何瑾这才轻吁了一口气。
可没料到,就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又让弘治皇帝炸了:“怎么,你以为有些微末功绩,朕便会饶了你这不敬之罪?”
何瑾这会儿已有些烦了:弘治大叔,你是个爷们儿好不?这么婆婆妈妈,情绪一时三变的,是要闹哪样儿呀?
有事儿就说事儿,谁有功夫儿叽叽歪歪地去哄你。
于是,他当即挑白了言道:“陛下当然不会处置微臣。”说着,不顾弘治皇帝的诧异,便继续道:“否则的话,早让人把微臣抓了,哪还会这般麻烦?”
“是啊,这点小手段,怎能瞒得过胆大心细脸皮厚的何千户呢?”诧异后的弘治皇帝,有些皮笑肉不笑地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