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彭泽。
天还未全黑,黄记米店已经打烊,门关得严严实实。
店内只有店主夫妻二人,老两口相对而坐,默默吃过晚饭,简单洗漱后便准备上床歇息。
就在这时,外头的门突然被叩叩敲响了。
“谁啊?打烊了,要买米请明儿再来吧。”
门外沉默了会,也有低低的声音传来。
黄老三年轻时耳朵受过伤,上了年纪之后更加耳背,根本听不清。他就问妻子:“那人在说啥?跟蚊子叫似的……”
不料,妻子一阵激动,从床下跳下来,连鞋子都没穿就扑向了门边,口中直呼儿啊肉的。
黄老三呆呆地看着妻子把人拉进来,看了好几眼,才敢认出是自己的女儿。
黄美人原名黄鹂儿,是这夫妻二人的独女,自进宫以来已经是两年未见,此刻自然是抱头痛哭不止。
哭完了,黄老三这才记起:“女儿啊,你不是在宫里吗?怎么就出来了?是不是皇帝看不上你,放你回家了?”
黄妻啐了他一口:“亏你还是走过江湖的,这点事都不知道!人家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皇帝的女人到死也出不来的。我闺女定然是艺高人胆大,从里面逃出来了!是不是?”
黄鹂儿略略说了下自己设计蒋贵妃、故意被其抓到证据,又利用她不敢乱杀生的心理,为自己求了个顺利出宫的机会。
“爹,娘,我走了,皇陵那边的人肯定要上报的。不晓得他们会不会派人来江州查,我想,要不咱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黄老三有些犹豫:“走是可以走,可这一时半会的也走不开啊,咱们的家当都在这里,前几日刚进了一批新米……”
黄妻又骂他:“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女儿重要还是米重要?就你这婆婆妈妈的性子,幸亏当年金盆洗手得早,不然早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黄老三稍微辩解两句,黄妻骂得更厉害了,只是不敢大声。
“你说你,好不容易养个女儿,却要送给人家做妾!你不心疼,我心疼!说什么都是黄家人,我呸!我们家有困难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伸手?我不管,反正我跟闺女一块走,你就抱着你的米缸过活吧!”
黄老三讷讷道:“这,一开始不还是皇帝看上了闺女,他们家听说了才来的人嘛?我当时又不知道那是皇帝……”
黄鹂儿见老父老母两人吵嘴,连忙规劝:“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咱们家势单力薄,只能任人驱使,咱们都不提了。此外,爹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那边一走,你们就突然搬家,肯定会惹人疑心。先前是我想岔了。如今想来,不如我先寻个地方住下,你们过一个月再把店盘出去,到时候可以借口我死了,你们想回老家过日子……”
黄妻拍板道:“闺女说得有理,就这么办。”
黄老三也点头:“行吧。只是,你准备去哪儿避风头呢?”
黄鹂儿沉吟片刻,缓缓道:“出宫前,我看着皇帝像是对红莲教动了杀心,只怕不久就要动手。巴郡那一片是决不能去的,南边也不好,最好往北边走。只是,东北边的充州最近也是多事之地,不如往西北边走,我先到雍州等你们,如何?”
一家三口商定好接头暗号后,黄鹂儿不敢多留,趁着夜色又悄悄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