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继恩见此情形,只得又抱拳还礼,将大家扶起道:“小子镇守一方,保得百姓平安乃是职分所在,如何当得起父老们如此大礼!”好一番劝慰,见百姓们俱都散去,孙光祖才领着名士李松玮、巨贾甄文庆等本地贤良上前见礼,又是一番寒暄之后,郭继恩便教往军营点检署详谈。
路上郭继恩低声对王庆来道:“咱们不过是做了本分之事,百姓便这般奉承,倒教人心中很不好受。”王庆来诧异道:“兵过如篦,若不是咱们奋力杀贼,不知他们还会遭受多少荼苦,便是受他们一拜,也是理所应当嘛。”郭继恩却只是摇头不语。
那井陉县令已经不知所踪,县丞县尉却都逃进了府城。郭继恩也没有责怪他们,当下就请曾在外州担任过县令职务的李松玮,暂摄井陉县令之职,担负起清查赈济诸事。又请孙光祖拔一班快手借与李松玮,便往井陉去理事。那李松玮已经是须发皆白,却也不含糊,爽快起身应命,领着人告辞而去。
甄文庆等本地富户,则各自捐出钱粮,以助官府赈救乡民。郭继恩也连连道谢,那甄文庆年近五旬,白白胖胖,满面笑容,盛情邀请郭继恩晚间去自家宅邸用饭,郭继恩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下来。
富户们告辞之后,郭继恩才叫有些心神不属的郭继骐拿监军司行文出示诸将,正式由刘清廓出任后军乙师点检,沈龙擢为该师甲旅巡检。郭继恩瞧着另外两个巡检史广兴、邢有贵说道:“还请众位遴选名单,遣送品行正直的老卒、五品以下军官们,由二位领着去燕都讲武学堂念书。这个是要紧事,切莫迟误了。”
两个巡检对视一眼,虽然疑惑,还是抱拳应命道:“是,卑职省得了。”
郭继恩点点头,便与诸将一起商议伤亡抚恤之事,他提出建议道:“所有参战官兵,俱都多发一月钱饷,战功另计。凡阵亡者,由各师各旅将名册报至监军司,按每人年俸数额,一次发放十年俸饷给其父母或妻子,其每月饷钱,仍按生前之数,交与亲属,直至父母去世,或子女成年之时。因伤致残,无法再回营者,亦有抚恤,并照给月饷直至其人离世。轻伤者,则给伤药钱。众位觉得如何?”
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巴,向祖才道:“这等优遇,大家定然欢喜,只是开支甚大,督府撑得住么?”
郭继恩肃容道:“这个都是咱们该做的,其实钱粮所费,并不算多。同袍们入役执戈,咱们就得尽量让大家都没有后顾之忧才是。继骐兄弟,你都记下了么,咦,你又在发什么呆呢?”
郭继骐回过神来,忙应道:“是,卑职这就记下。”郭继恩点点头,又嘱咐道:“各处营监队监,都会将伤亡名册和缴获清单,都报至你处,你可都要查看仔细了,不可错漏。向点检刘点检,你们也帮着一起做这事罢。”
两人都答应下来,孙光祖、蔡南全等也留下来帮着一起合计,及至黄昏时分,各项数字都已核计出来,燕州军此战共阵亡两千八百余,伤一千七百,其中重伤者六百余。斩敌自点检彭天虎、游登龙以下共计一万六千余,俘二万五千。另缴获兵甲、粮草、辎重、金银财物,数量亦相当可观,此外还缴获战马三千余,驮马三千,的确称得上是一次战果辉煌的大胜。
郭继恩瞧着这些数字,沉吟道:“一战歼敌四万余,本来去年卢家败于梁忠顺,就折损了不少老卒。这次他们是彻底被打断了脊梁骨,再也无力兴起了。咱们书报朝廷,露布四方,将那卢知守遣送西京。常山这边,还请孙使君等合计百姓人口钱粮损失,发放丧葬之钱,计额补助钱粮,并报与燕都。回头会有新任燕州巡查使前来审视,这位巡查使铁面无情,若是被他纠出错处,便是本官也不能为你们说情的。”
“巡查使?那位韩煦韩宪使么,”孙光祖有些头痛,硬着头皮道,“是,下官知道了,今夜便与蔡别驾等将章程议定下来。”
郭继恩点点头:“军营之中存粮甚多,可以先支应与你们用度。当然也要报与燕都计档核销。”向祖才这时瞧瞧漏刻:“竟已到了酉初时了,那位甄员外还在等着呢,咱们这便去他宅中叨扰一顿酒饭罢。”
众人都笑了,郭继恩也笑道:“既是收了他的钱粮捐助,倒是不好拒绝,只能去一趟了。大家同去。”
于是文官武将们都出了军营,由孙光祖领着往东大街而去。郭继恩与向祖才走在一处,低声商议道:“伤残军士,不但要给抚恤饷钱,还得给他们寻个安稳饭食,这才能教大伙真正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