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片安静。
漫天乌云在杨行舟这一刀劈下之后,快速消散开来,片刻之后,阴云四散,烈阳当空,刚才阴云四合电闪雷鸣的景象,好像只是一场梦境。
但地面上巨大的裂痕以及裂痕处被劈成两片又爆散成血雾的水月大宗,却提醒众人刚才不是幻想,而是无比真实的情形。
刚才杨行舟那一刀璀璨的电光刀芒似乎还在众人脑海中回荡,那凌空下劈,状若天神不可一世的身影深深地烙印在众人心中,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
良久之后,虚若无的声音方才在广场上响起:“昔日大侠传鹰,据说便能以鹰刀驾驭天地雷电之力,用以对敌,魔宗蒙赤行便是被鹰刀携带雷电劈中,肤色化为焦黑,临死坐化前,方才恢复正常肤色。”
他赞叹道:“没想到今日杨兄竟然能重演当初传鹰大侠决战蒙赤行的情形,虚某能见到如此场面,已经是不虚此生!”
就在在杨行舟引天雷下劈之时,皇宫内的鹰缘心生感应,抬头看向鬼王府的方向,眼中的天真好奇之色更浓,面上露出十分期待的表情。
在他身边的一名身材瘦高,模样清秀的老太监轻声问道:“活佛,您在看什么?”
鹰缘笑道:“在看一个有趣的人!”
老太监一愣,自从鹰缘得到鹰刀之后,便忘记了身上高明的武功,而且几十年来再也没有说过话,与人交流都是以眼神交流,目光流转之下,对视之人瞬间便能领会他的意思,这种以心印心的无上禅功,已经超越了众人对于禅功的认知,是以所有人都对鹰缘保持了绝对的尊敬。
站在鹰缘旁边的这位老太监,便是净念禅宗的了无禅主,他除了平日在朱元璋旁边随身护驾之外,便是返回太监村,打坐参禅,陪在鹰缘活佛身边,聆听教诲。
今日向鹰缘发问,本是随口而问,并未想过鹰缘会对自己作答,现在见鹰缘忽然开口,了无心中一惊,道:“活佛开口说话了。”
鹰缘笑道:“自从昨天见到这个有趣的人之后,我便已经开了口。我不开口,是因为我觉得说话太麻烦,话只是说话,很难将我想要表达的意思让人完整的领会,人的表达能力尤其极限,无论是话语还是文字,都无法将感官上的事情与别人共享,说话有时候太累,劳心费神,空言口困舌头干,所以不如不说。”
了无立掌胸前,口宣佛号,道:“活佛说的是,所以我禅宗弟子,才有以心印心,见性成佛的不二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只是心灵通感,非精神修行到极高境界者不能为之,是以传承衣钵的弟子,极难寻觅。”
禅宗认为语言在传递意义的同时又遮蔽了意义,因此,佛学、佛教最精微最深刻的义理,在佛经的文字以外,在语言以外,“第一义”不可说,一说就错。
禅家悟道,不涉文字不依经卷,唯以师徒心心相印,理解契合,传法授受,而鹰缘所说的“不想说话”,正是禅宗的精义所在。
了无身为禅宗高人,自然明了其中奥妙,因此方才明白鹰缘不说话的意思,这要是换成不通禅宗精义的俗人,怕是只会觉得会说话而不说话的人是傻瓜,而不会觉得有任何深意在里面。
“有人说话是因为他有话要说,有人说话是因为他想说话。上至文武百官,皇帝大臣,下至乡野村民,愚夫愚妇,想要交流,都得通过开口说出。”
鹰缘的目光越过皇宫重重建筑,看向鬼王府所在的清凉山的位置,摇头笑道:“说话是最为无聊的一件事,词不达意,难以尽述,可又没有更好的交流方法。人为朽体所困,只能成为孤独的个体,无法将自己的经验和感触完完全全的共享给别人,言语乏味,苍白无力,心中所思,脑中所想,都难以准确的表达出来。不说则已,一说就错。”
了无低眉垂目,道:“活佛说的是。”
鹰缘看着远方,双目中有光亮起,叹息道:“就因为多了这么一个人,连整个世道都要变了。”
他扭头看向了无,道:“我也快要死了。”
了无骇然变色,失声道:“什么!”
……
庞斑此时已经在方夜羽等人的迎接下,来到了一所豪宅内,众人在大厅内落座,里赤媚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对庞斑道:“直到魔师今日到京,大家的心才算是安稳了一点,杨行舟行事无法无天,欺人太甚,若是没有魔师坐镇,我等可能都要遭他毒手。”
庞斑叹道:“不是‘可能遭他毒手’,而是一定‘被他杀掉’,此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远胜魔门弟子,我若迟来半日,你们都难逃一死。”
方夜羽骇然道:“他有如此了得?只是几日不见,难道还能比肩老师不曾?”
庞斑站起身来,走到庭院里,抬头看向清凉山方位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