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行舟从未遇到过像鹰缘这般可怕的人。
庞斑虽然魔功盖世,有着通天彻地的手段,但与人对敌,用的手段毕竟还在武学范畴之内,浪翻云剑术高明,技近乎道,可再高明的剑术也是剑术,也是武道修行的一种,杨行舟虽然暂时达不到他们的境界,但对他们的手段有着高深的理解,即便自己做不到,却不妨碍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面前的鹰缘不同。
他修炼的根本就不是武功,而是一种奇怪的念力,或者是精神大道,亦或是心灵上的圆满境界,化虚为实,完全驾驭了自己的躯体和精神,那是除了武学之外的另一条超脱之路。
这是比传鹰更为可怕的存在。
面对持剑而立,杀气腾腾的杨行舟,鹰缘微微笑了起来,柔和的声音随之响起:“杨行舟?”
杨行舟迈步前行,长剑缓缓举起,道:“是老子我!”
他身为当世绝顶高手,来此界也就在庞斑手上吃了大亏,其余里赤媚等人虽然对他造成了困扰,但那些人也都无一例外都不怎么好受,花仙年怜丹更是在昨夜死在了他的手中。
可是今夜只是与鹰缘对视了一下,就被对方窃取了一部分记忆,这比把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光了衣服更令他感到无助。
怒火从脚底板,直烧到顶梁门,杨行舟从来没有生出这么大的火气来,对鹰缘生出前所未有的杀意,昔日厉若海做不到“毫不动心”的杀死鹰缘,但杨行舟却不认为自己做不到这一点。
他是做过皇帝的人,杀心一起,流血漂杵,此时怒火冲天之下,便想斩杀鹰缘,以报被辱之恨。
手中长剑刚刚抬起,便见鹰缘眼中流露出奇怪的神色,皱眉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杨行舟一愣,长剑凝在半空,骂道:“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怎么了?你管老子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刚才竟然敢偷觑老子的记忆,我岂能与你善罢甘休!”
鹰缘低头笑道:“有趣!有趣!”
他抬头对杨行舟道:“这是我几十年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他这句话说出之后,令人情不自禁的生出一种想要了解“他为什么会是第一次说话”的好奇和冲动,杨行舟也不能例外,闻言问道:“为什么?”
这句话问出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手中长剑已经放下,杀意也不知何时已然消散一空,便是对鹰缘的恨意也不复存在。
就在杨行舟心生骇然之时,鹰缘低下头来,深情的看向身侧的一朵小花,轻声道:“生命不是顶奇妙?万千潜而未现的种子,苦候着良机,等待着要闯入这个这世界里来,经验生命的一切。小弟不才,就在先父和白莲钰合体的刹那,比别人先走一步,得到了再生那千载一时的机会,受了最精绝伦的生命精华,所以本人最爱的就是父母。”
他手指花朵:“你看这朵花,含苞欲放,充满了浓郁的生命力和勃勃生机,大自然的造物以至于斯。你甚至难以理解这些事物到底如何生成的,这朵花为什么就是这朵花,我为什么会是现在的我。万千事物的背后,都蕴含了种种的不可思议。”
他看向杨行舟,眼神蕴含的好奇之色更加浓郁:“杨兄,你应该是唯一一个不需要借助父母之体而来到这个世界的生灵,兄弟对你的世界好奇的很呐。可否详细说说?”
杨行舟长剑再次举起,横眉怒目道:“我偏不告诉你!”
鹰缘不以为意,缓缓转身,向一侧的溪流走去,踢掉鞋子,坐了下来,把赤足浸在冰寒彻骨的水中,舒服地叹息道:“暖得真舒服!”
杨行舟走在其身后,长剑对准了他的后脑,晒然道:“冷就是冷,热就是热,便是佛祖传法,也是正常人的感知,你这种驭身体和感官的主观感受,只是一种自己想要的感觉,而不是真的改变了事物原本的状态。相比佛祖的平常,你这种超出平常的行为,已然入了魔道。”
他长剑虽然对准了鹰缘的后颈,却怎么也生不出杀意来,刚刚凝聚的杀气此时有消散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