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童言皆无忌,实乃一语见真章,陈旭嫦活了大半辈子,人情冷暖、世间百态何曾不知晓?听陈静字字珠玑又无心般的脱口一言,那更是越发喜爱陈静了。
此时此刻,让陈旭嫦可以肯定的一件事,假以时日、悉心教导,陈静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陈旭嫦默念道:像陈小英这样一个榆木疙瘩本就资质平平,要不是这十八年来的天天打击与处处刁难,只怕越女剑也到不了现在的火候,最后只是手中的一根绣花针。
是骡子是马,无论拉出去怎么溜达,马终归是马、骡子最后还是骡子。越女剑与越女剑法确实早就名扬天下了,但与陈小英手中使出的越女剑那是名不副实!
要不是这么多年来有相依为命的母女之情,真想逐了这一个不争气的幽嫣谷墨家七弟子!奈何,弟子可以逐,养育之情该如何逐?
就上一次王光明在幽嫣谷痛哭流涕、用情至深至切,还信誓旦旦说只要练成了越女剑法独步天下、威震朝堂,重振老王镖局就能一改国中之风,堂堂正正的男儿怎么能取“静之”这样像闺中女儿家一般的名字,故而更名为“光明”。
陈旭嫦自然知道,这一些年来天道不太平,血气方刚的男人要么不得志堕落了、要么在战火中丢了头颅,剩下的那一些男人大多沉醉于五石散兑酒,醉生梦死且面容白里透红,大多一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飘飘欲仙的皮囊,一个个变得比女人更像女人。反而使得当今大多的女人比男人还要男人!
要是那一天,陈旭嫦如果像男人薄情那般铁石心肠再硬一点点,又或者脑子突然一热,说不定还真会逐了陈小英,让王光明来做幽嫣谷墨家的第七大弟子。
陈旭嫦当然明白:母女连心,打断了骨头都还连着筋。倘若逐了陈小英,又将置这十八年的养育之情于何地?对陈小英而言,又将置十八年的养育之恩于何地?
大凡世间之事没有如果,只有结果。拒绝了王光明做幽嫣谷墨家第七大弟子,却凭空就来了一个和曾经故人同名的小外孙,老天爷的另有安排倒也十分有趣。
陈旭嫦不得不接受天意,径直眉头一舒微微一笑,扶正了玄色木漆拐杖,旋即起身用力一杵,又荡起了一层愤怒的尘灰,对陈小英又是一阵呵斥道:“幽嫣谷墨家七弟子陈小英听令,幽嫣谷主令:越女剑未练成剑气之前,每一年除了年关以外,不许你踏出幽嫣谷半步!”
“小英子,你可得听好了!倘若你要是再私出幽嫣谷半步,为娘必定三尺白绫悬于堂上!”
“……”
陈小英又微微的一抬头,如花美眷那是似水流年,刚才还是满面彩霞染周天,现在却是青色纱幔映山泉,小脸一阵青、一阵紫。
陈小英脸色泛了青,那是一种从今后往后不能再信马由缰纵横江湖的尴尬至极!
陈小英脸色泛了紫,那是幽嫣谷墨家七大弟子中习越女剑用了最长时间都没能练成剑气的娇羞!
陈静,扭头对陈小英做了一个鬼脸,又对陈旭嫦吐了一回舌头,然后像小偷进了家门一般试探的说了一句:“剑气,梦中的漂亮姐姐,好像教过静静好多回了耶。……”
“姥姥,娘,要不要静静给二老使一回剑气?……”
“……”
陈小英,尴尬至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旋即扬起了右手巴掌,反手想给陈静一个重重的耳刮子,又一阵嗔怒骂道:“静静,如此小小年纪翅膀就长硬了?没大没小的,连你也开始打击为娘了?……”
“你姥姥打击了为娘整整一十八年,难道为娘下半辈子还要被你打击到老不成?……”
“这都算什么道理?完全没有一点儿道理啊!……”
“……”
陈小英自言自语之际,这也是第一次准备对陈静动手,右手极速扇去陈静左脸之际,陈旭嫦玄色木漆拐杖如风吹便挡在了半道,一脸正气的喝道:“小英子,你且住手!为娘虽然打击了你整整一十八年,但是你好生想一想,为娘打过你一次没有?有没有?”
“小英子,打与打击,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却谬之千里!”
“小英子,打在你身疼在娘身,为娘才不得不打击你呀!”
“……”
陈小英无言以对,径直对陈静抛去一个火辣辣的锋利眼神。这一个谁家抛在井里的呆痴、笨傻女,怎么就这么受陈旭嫦的待见?这难道就是世人传说的隔代亲?又或者说自己比陈静还要呆痴、笨傻?
不能想了,也不能再想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心魔!
陈小英,摇晃了一回已经浑浊了的脑袋瓜子,好似脑袋瓜子中确有一半壶水,一阵“窸窸窣窣”的水流声,让眼前更懵、更恍惚!
陈静,对陈旭嫦又叩头三次,径直缓缓的挪动了身子,捉了陈小英面前那一把越女剑。
陈小英心里一阵窃笑,如果把越女剑立起来,陈静的手臂根本没那么长,还怎么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