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
东方朔拱手之后,便毫不客气地坐到了一旁太监送上来的坐垫上。
而坐下来后,东方朔便立刻注意到了方才那个提醒他的太监,脸上似乎还是有些不大自在的样子,一双小眼神一个劲地给东方朔使眼色。
可东方朔愣是没看懂。
见东方朔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太监终于还是放弃了。
“据寡人所知,东方爱卿的家乡是……西山郡岿巍城吧?”
皇帝问道。
东方朔一听,便凝了凝目。
当他说出这个地名的时候,就有两种可能了。
其一,是六皇子告诉他的。其二,是他自己查的。
若是前者,那他多半信以为真,而会真的将东方朔当做自家的臣民。
但若是后者,那他必然知道这个身份是假的,只不过其用意如何东方朔就不得而知了。
“回禀陛下,正是。”
不过,东方朔也没有犹豫,便点头应答。
高堂之上,皇帝顿首,道:“寡人还真是与臣民疏远了,殊不知在那万里之外,竟然还有这般为贤君明主祈福的良民。若贤君明主真的能够应验了祈福,益寿永昌,不必万年,哪怕多个百年那也是天下之福。”
“陛下说的是。”
东方朔点头应答。
至少到现在为止,这皇帝的语气情绪都还很平静。
而他一上来就一番夸赞,只说些谄媚的话,自然也是为了让这老头子放松警惕。
不论派人围杀他的是不是皇帝,皇宫里的事他作为皇帝就一定知情,即便事发时是皇帝的人替他解了围,却也不能够对皇帝掉以轻心。
而他不能对皇帝掉以轻心,但却也想要让皇帝对他掉以轻心。
只要在皇帝面前表现得人畜无害,对大局总会有好处的。
“东方爱卿的一席话语,真是让寡人开怀,能够看到边远的臣民也能心系帝国,寡人还是相当之快哉的。”皇帝一边点头一边笑着,便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道,“只可惜,寡人无福消受臣民的祝福,若谁能有幸做那万年皇帝,怕也只能是寡人的儿子们了。”
“陛下这是何意?”
“听说东方爱卿才识了得,月余前胜了归海帝国发起的盟战,数日前又为我帝国开疆拓土争当先锋,这般才学天赋,当是相当了得。不如,东方爱卿你便猜猜,寡人这是何意如何?”
皇帝如此道。
东方朔听罢此话,神色一顿。
他忽然又注意到,身旁那太监又是一阵眼神暗示,可惜前者还是一脸懵逼,完全看不懂。
暗自轻叹了一口气之后,他便又是看向了皇帝。
“草民倒是稍有些愚见。”
东方朔道。
皇帝道:“爱卿直言。”
“我猜想,陛下的意思应该是,臣民的祝福是献给贤君明主的,可陛下却觉得自己并不贤明,所以才说自己无法消受。”东方朔道。
而他话音落下后,皇帝没有立刻说话,他身旁那太监却是一阵头晕目眩,甚至连脸都白了。
东方朔看着那太监,也不禁是翻了翻白眼。
这家伙疯狂使眼色,却又不说话,这谁能懂他的意思啊?
“哈哈哈,东方爱卿之言,与寡人想的一模一样。”话至此处,皇帝仍是笑脸相迎,顿了顿后他便问道,“那么东方爱卿,既然你已经看出了寡人自己的心思,那你觉得如何,寡人是否贤明,是否担得起这‘万岁’的祝福?”
“是非功过,皆由后世评说,当世人皆是局中人,唯旁观者清。”东方朔站起了身,接着道,“所以,草民看不透,不敢多言。”
话音落下,他又看向了身旁的太监。
此时,这太监原本刷白的脸色,也好转了许多。
似乎这个回答,让这太监的情绪舒缓了一些,看来这个回答没有毛病。
而皇帝听罢,先是一愣,随后便是一阵长笑。
笑罢,皇帝道:“虽说唯有旁观者清,但有时当局者的耳濡目染也十分重要,寡人当听取百家之议论评说,若只听好言善言,岂非昏君也欤?”
“陛下召我来,就是为了听取百家之评说的?”。
“寡人召你,自然是为了叙功。但在那之前,寡人倒是一时兴起,想要听听你这当局者的迷糊之言。”
“那草民便说了。”东方朔清了清嗓子,便是站直身形,拱起手来,高声道,“陛下实乃千古难遇之糊涂昏君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