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伍端平当着宋康春的面表露出来的对他的态度,冯镗表现得浑不在意。
人家在宴会上,着眼的主要是会,而对于他来说,着眼的似乎只有宴而已。自从上了菜之后,他的目光就再没离过面前的盘子和碗。
宋康春的目光每每不经意间掠过他,都忍不住在心里骂一句“饭桶”。
“宋大人是第一次来会稽吧?”伍端平给宋康春倒酒,似是随口拉家常一般对他说:“我们会稽,很多人说是人杰地灵之处,实则不然。在这里做一任知县就知道了,哪里有人家说的那么好?这地方非但不是人杰地灵,反而是个穷苦的地方。”
宋康春听罢,当即反驳,“这话怎么讲?本官听说,会稽县文脉兴旺,百业繁荣,怎么能说是穷苦地方?若是这里也算穷苦,那全天下还有几个不穷苦的地方?”
伍端平说:“所以才说您有所不知啊!早年间,会稽没这么穷!地广人稀,百姓可以耕种自足!可是自打永嘉之乱、安史之乱、靖康之乱,还有陛下追元逐北之后,这江左富庶之地,屡次被难民涌入,人口暴涨。人多了,地却没多多少,平均到人头上,可就不够吃喝了。再加上,近年来屡遭天灾肆虐,一时间,竟是民不聊生啊!”
宋康春听了他的话,皱眉,强忍住拍案而起的冲动,他说:“这话可未必吧?一地有一地的好,一地有一地的不好。伍大人身为这一县之首,代天子掌理地方,就该勤勉做事,扬长避短。又怎么能够如此丧气,以此为由,任自己庸庸碌碌、毫无作为呢?”
伍端平听了,顿时不乐意了,他说:“什么叫丧气啊?这事实如此,下官也不过就是说了一句大实话而已嘛!更何况,下官并非毫无作为!几次赈灾,不都做得很好嘛!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做到安抚百姓,使其生计可全,不致流离失所了。实在是没有余力做得更好!更何况,天灾之后,最迫切者,莫过于是回养乡土!与民休息!怎能为了一县政绩,再去逼迫小民?这岂非是畜类所为?”
宋康春气的脸色都变了,“本官近日在下面查访,得知的情况可与伍大人你所说的并不全然相同!”
伍端平不屑地撇撇嘴,“乡野小民懂得什么?鼠目寸光而已!问他们,无异于盲人摸象!他们一家受穷,就说世道不好、官吏无能,从不反思自己是不是好吃懒做!一家殷实,就以为天下再无路倒乞儿。更何况,每次天灾,下官必寝难眠、食难咽,只想着如何能够减少天灾给百姓带来的痛苦!这些,下官做了,却无须百姓知道。”
宋康春被他气笑了,“你伍大人,还真是巧舌如簧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难不成,你还是个大清官咯?”
伍端平说:“清官不清官倒是另说,但下官为官,总是讲究一个问心无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