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自己在家等舅舅买芝麻麻花回来。可是,到了落日时分,舅舅一个人落寞地回来,没有带回来芝麻麻花,失魂落魄地跟妈妈说:“我把阿凡弄丢了!”
说完后,舅舅一屁股坐在青石板的台阶上,“哇”地一声哭起来,像是个小孩子一样。
“别着急,你四处找过了吗?”妈妈叫舅舅不要着急,自己却着急起来。
舅舅摇头,说去派出所报案,又说不清,别人还觉得是他拐卖小孩,审查了他很久。
“那你说了阿凡是怎么回事吗?我觉得他被人沉到水库的事,不能说。”妈妈担心起来。
舅舅摇摇头说:“我没那么傻,那些我都没说。我只说阿凡是我们捡回来的哑巴。妹儿,我只是觉得阿凡好像小宗。这些日子,我都觉得是小宗回来了。”
舅舅说完,又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辛晓月知道,小宗是舅舅那死去的儿子,辛晓月未曾见过的表哥。
妈妈后来也哭起来,辛晓月不明就里,只知道阿凡哥哥走丢了,找不回来了。她感觉非常的难过,她也跟着哭起来。
一家人,哭了许久。
那天晚上,睡眠很好的辛晓月突然醒了,然后站到阿凡哥哥睡的小床前,低声喊:“阿凡哥哥,哥哥.....”
并没有人应声,辛晓月后来就坐在冰凉的地上,看月光,看月光投射下的影子,把不爱说话的阿凡哥哥说的话,都仔细地回味了好几遍。
她怕自己忘记啦,以后阿凡哥哥回来问起,她答不上来。
只是后来,变故太多,她疲于应对,又要努力学习,出人头地,有些记忆便渐渐模糊,只在某些时候,会忽然涌现在脑海,猝不及防般,清晰如同刚刚才发生一般。
就在刚才,江承佑问出那句话时,那些儿时温暖的记忆忽然就涌了过来.....
辛晓月记得,是她一直想要放风筝,就收集了家里包面的粗糙黄纸,用面粉调了一些浆糊,将那些收集起来的纸粘在一起,晒干。
然后,她为了自己做了个鱼形状的风筝,在风筝上穿上妈妈做毛衣剩下的毛线。
做好风筝后,辛晓月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就拿着风筝到晒谷场里去放。
她学着村里的大孩子开始疯狂地助跑,可风筝离地两米就掉下来,赖皮地贴在地上被拖着走。
辛晓月总觉得是自己跑得不够快,只要再快一些,自己的风筝就能飞起来。
她跑了许久,跟着舅舅去捕鸟回来的阿凡哥哥看到了,就走过来询问她。
她嘿嘿笑,说自己在放风筝,可是风筝不怎么飞不上天。
阿凡哥哥检查了一下,一向不爱笑的他,哈哈笑起来,捂着肚子说:“宝宝,你不知道风筝要有骨架吗?没有骨架,飞不起来的。”
“我知道,可我不会削竹子。”辛晓月说着,又跑了一圈,那丑丑的鱼鱼尾巴都磨破了大半。
“那你还飞?”阿凡哥哥温柔地问,抬手用衣袖为她擦了擦脸。
“嘿嘿,我想万一飞起来的话,我就是最凶的(凶,蜀中方言,意思是厉害)哟。”她笑。
“你呀,真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孩。”阿凡哥哥微笑起来,真的非常好看。
然后,他捡起风筝,蹲身下来背起她,走了回去。
暮色夕阳里,阿凡哥哥对背上的她说:“等我准备准备,我给你做一个飞得高高的鱼风筝。”
几天后,阿凡哥哥跟舅舅去赶集,然后,没再回来。
想到这些,辛晓月觉得既幸福,又伤感、难过。
人生总是这样,那些美好的时刻,总是转瞬即逝,如何也留不住;那些重要的人,也似乎怎么也留不住,一个一个远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