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自己逗得不行,有些想笑,但也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陈栩谦捏着她下巴问:“乐什么?闻到你的味道很开心?”这话像是从唇齿间溢出来似的,让人心神荡漾。
不知不觉,这一来一往倒有从前的样子。
卜善双手环住他赤`裸的腰,低声唤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他今天格外的有耐心,鬼使神差一直陪着她玩游戏。
卜善突然问道:“你还在做股市吗?”
陈栩谦喉咙间溢出一声淡笑来,似有醉意,捏她的耳垂:“你盼着我蹲号子吗?”
怎么会。
当初她从周珣成口中得知。在公司的例会上,陈栩谦和肖韫都被调查组“请”走,说是配合调查。可连李柯这个执行者都在所谓的调查名单上,可想而知这事得有多严重。
可就是这么大的事,竟没有一丝预兆。
一向清高的苏邰,为了他们的事情四处奔走,到处求人。可在那个时局,身边认识的人,都怕卷入其中,恨不得避而远之。
哪肯舍身。
周珣成怕卜善别一冲动,就赶去上海,这样不仅帮不了陈栩谦,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不停劝她放宽心,就算陈栩谦真做了不该做的事,他爸跟他爷爷不会不管他的。
谁知卜善只淡淡道,万般皆是命。
当时周珣成听到后,不由失笑地同时,也觉得这个女孩,心可真硬啊。
可就是那个时候卜善才信佛的。翻看庄如给的心经,但她骨子里终究还是抵触的,所以白天并不去拜佛,只晚上去禅院。
于梦境,于凡尘,于街隅——
黑灰色的天地间,文殊院无灯,无人。四下空冥,只有红烛灼灼,佛光隐现。夜晚的柔雾枕进池塘里,弥漫着白天过剩的俗世烟火气。
她没买香火,也没捐灯油钱。
带着特殊的情愫,一路绕着那些
孤单伫立的佛像,一遍一遍许下夙愿。
从南到北,从北到南。
那些怀着悲悯神情的佛,是否听到了她的请求?
——让他在波澜中全身而退。
卜善在黑暗中去摸他的脸,这样才真实一点,“我盼你进去,你还不是出来了,可见不灵。”
陈栩谦说得风轻云淡:“进去待过一阵儿,我和肖韫李柯不在一起,夜晚寂寂无声,只觉得无聊死了。”
“也是,要是在一起,你们至少还可以唠会儿嗑,没准儿还可以斗地主。”
他假装没听懂,她每次只要逮住机会的挖苦,继续说:“后来好不容易习惯了,结果又把我们放出来了。说是误会,你说他们是不是闲得蛋疼。”
“听这意思,你是不想出来?”
“没算到那么快,毕竟有人费尽心思陷害我进去,总得给他足够的表演时间。”说完他自己倒嘲讽起来,“在河边走久了,看来只换雨鞋,还是不行啊。”
卜善轻轻道:“你和水犯冲,以后还是别下了。”
“嗯。”
末了。她揉了揉眼睛,困乏至极,“睡吧,不早了。”
“善善。”他轻声唤她,嗓音不由自主地低哑,摸黑往她手里塞了块透凉的东西,“你忘把它带走了。”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有一种漠视人世哀喜的感觉。原来无论春夏秋冬,该它冷时,它照样泛着薄凉的光泽,冷的凄惶。
卜善垂下眸子,嘴角笑意尽收,是她戴过的那块羊脂玉。
人们总觉得电影的镜头,都那么感人。那是因为有富有美感滤镜的镜头,自然就会给电影带来脱离现实的浪漫。
可脱离了当初情动,就算泅河而遇。
醒来总归是现实。
卜善半撑起身体去摸床头灯,把枕头垫在身后,一语双关:“我把这串菩提子落下了。”
陈栩谦很少出现执着的一面,他与生俱来深处总是冷寡的,说不出求人的话,只有细微的试探,带着天真的执拗。
“五蕴院的银杏结了果,跟我回去吧。”
对于有的人,我爱你和我们结婚吧,是划上等号关系的。不是一时的爱,就可以将“我好爱你”挂在嘴边。
而是在“爱”的基础上,并且做好“娶”的准备,两者同时满足,才有资格将“我爱你”说出口。
因为只要说了,那就是一辈子。
就只能是她。
否则就别说,以免害人害己。
房间里只有床头开了一盏暖灯,光线把卜善的五官刻画的很柔和,每个瞬间都像一帧剪影,气氛温暖的不像话。
可她正做着最伤人的事。在那不动容的眉目之下,可能潜意识中本就是漠然。
卜善仔细将那串菩提子,从羊脂玉上解开,绕成几圈套在手腕上,不松不紧刚好。
果然盘得比她当初还要好上几分。
她把光秃秃的玉坠放在陈栩谦手心里,很轻很轻地说:“我收下了。”
那晚卜善做了一个梦,好像回到离开那天。飞机正直线向上起飞,她才想起来,似乎忘记带走这串菩提子。卜善不顾空姐的阻止,慌张站起来,把包里面的东西全腾空。
幻想有把它装进来。
她回到座位头贴在舷窗上,迟迟不愿睁开眼来。走的时候,明明把它单独拆下来,结果还是忘了带走。
终究输给了,徘徊在临界点的泪意。
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