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这才想起来问她的意见,抚摸着她的手,问,“那你是怎么想的?“欧阳妤攸莞尔一笑,看向季临川,说,“我听他的。“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在他心头掀起了巨浪,要不是顾忌有人在,他真是恨不得立刻扑倒去吻她。
季夫人挫败的神色,不甘心剜了他一眼。
之后每天季夫人都来一趟,有时恨不能全天守在这里。
季夫人在,对她站着坐着,吃饭睡觉都有了讲究,时不时提醒她这样的坐姿不利于胎儿,让她直起身子,没过一会儿,又说她吃得太少,让李姐摆了满桌子的菜,催促她多吃。
季临川瞥见她虽一声不吭地照做了,但心里晓得她是不自在的,于是季夫人每天都被季临川连哄带赶,推出门外。
……
季临川坐回她身旁。
目光流连忘返,停在她脸上。
他眼前又出现白点,晃动着,仿佛要把他拉回去。
……
季临川克制着,继续凝神看着身旁这个喝雪蛤糖水的女人。
他伸出手摸她的脸,细腻滑润的皮肤,很真实。
却又如梦似幻。
让他想起十几岁初中毕业时,他去国外参加一个知识竞赛。
因为贪玩错过了时间,直接被取消资格,他灰溜溜回来,当天就被季凡森狠揍了一顿,锁在房里面壁思过,并且吩咐家里阿姨不准给他送饭!
非饿他几顿不可!
说巧不巧,那天梵森出了紧急状况,季凡森和季夫人走了整整两天,完全把家里受罚的儿子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做饭的阿姨因为听了吩咐,不敢给他送饭,关键是她们也不知道怎么打开那上了锁的门,于是就这么生生饿了他好几顿。
夜里,他用座机打电话给欧阳妤攸,那个月他捉弄了她三次,惹得她大半个月都没搭理他,可一听说他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隔着电话,他还是听到她柔软的声音,说:“那你等着我啊。“
那时候她十一岁,无论白天黑夜,出入季家都是游刃有余,甚至连季凡森把家里钥匙放哪儿的,她都摸得门清。
深更半夜她拿出阿姨冻在冰箱里的饺子,煮水下锅,装在碗里,一路端着,沿着木质的楼梯走到季凡森的书房,从梨花木的书桌下面,第二个抽屉里找到一大串钥匙,然后来到季临川的房门前,不急不躁地一个个试。
当她推开那扇木格门,季临川望见她纤弱柔软的身影,穿着一件黑色棉布裙子,外面一件宽松的白衬衫,她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饺子进来。
季临川两眼放光。
饺子,她,饺子,她……
季临川简直要哭了。
在他眼里,那会她就是头顶光环的小天使啊!
虽然那天欧阳妤攸来给他送吃的,目的并不纯,等他吞下最后一个,见她双手托着脸,趴到他眼前,一副奸诈的笑:“嗯……知道吗?吃了我的饺子,你就是我的人了。“
季临川差点一口饺子汤喷她脸上。
忍住了,抿嘴噗出几滴水珠。
到最后还是没扛住逼迫,他替她写了六门暑假作业。
他至今忘不了那天吃的茴香馅的饺子,还有她望着他狼吞虎咽时,微笑着的眼睛。
此刻,那个依然纤弱的女人正窝在沙发里,端着白瓷碗,一勺一勺喝着雪蛤糖水,她无知无觉,她没有察觉对面投来的视线,是由怎样深厚,曲折,细腻的情感凝结而来。
季临川摸她的脸,叫道:“小攸。“
“小攸……“
他还来不及听到她的回答……
客厅,雪蛤水,白瓷碗,怀孕的女人,在他眼前晃动,渐渐变成螺旋画面,旋转拥挤,越来越小。
那圆形的白光忽现,光晕越开越大,他眼前是深不可测的渐变通道,从那道出口传来一个声音:“季先生,季先生。“
他听到心理医生的呼喊,闷哼一声,胸口起伏,他骨骼分明的手笔直伸着,眉头紧锁,抗拒着清醒,只想抓住正在消失的画面!
“小攸!别走……“
可最终,他还是同以往每一次一样,缓缓睁开了湿润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