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城市另一边,穆仑酒庄,梵森季总订婚宴如约进行。
千万朵香槟玫瑰编织的拱形花门,绿油的草坪上,白布长桌酒香四溢,这宴席只对政商界大佬,财团贵胄等发了请柬。无人不知,尚总私人的穆仑酒庄向来不对外开放,今日既参加季殷两家的订婚宴,且能一览酒庄内外的光景,加上殷老在政界,梵森在商界的地位,受邀的宾客自然是一大早就来到酒庄祝贺。
季夫人游刃有余地穿行于内外,招待来往宾客,草坪中央的红木靠椅上,众人围着的便是殷老,他已是白发苍苍,却是精神矍铄,格外健朗,虽膝下有两儿两女,但殷茵双亲已故,她在国外打拼多年,如今看着她落落大方挽着季总,在远处与一群年轻人嬉笑,殷老这一桩心愿也算了了。
订婚宴上数不尽的各色玫瑰,悦上眉梢的小女人,穿着简约红色礼裙,身戴全套的翡翠珠宝,娇嗔地向好友闺蜜介绍季临川。说起他们大学那段恋情,殷茵讲的是绘声绘色,起伏曲折,惹人惊叹却又让人羡慕,毕竟久别重逢的爱情,最终能嫁给自己初恋的女人,可没几个。
玫瑰,珠宝,没有女人不喜欢的,谁有能免俗?
花自然是越多越好,戒指上的宝石越大越欢喜。
可有个女人,偏生不爱他的珠宝,这辈子也没收过他送的花,甚至连像样正经的求婚都没有,还不是稀里糊涂嫁给了他,真傻,又好骗。
眼尾上挑的男人,衣着耀眼地站在人群里,手持红酒杯,漫不经心与旁人的交谈,他手指上的蓝锥石已经消失不见,独留尾指一个猩红的血美人。
……
晚上陈嘉棠睡在楼下客房,他几次上来敲门,她好像还在睡,也就没叫醒她,直到近十一点,他才察觉不对劲,拧开门一看,阁楼不知何时开了窗,薄被下她缩着腿,脸颊很红,陈嘉棠松开拐杖,隔着被子拍她:“小攸,小攸!”
欧阳妤攸低喃应声:“季临川……”
她听见他在叫她,可她挣扎着怎么也睁不开眼,陈嘉棠托起她后背:“醒醒。”虽是三月的天,但凉风吹了半夜,她手心发烫,陈嘉棠掀开被子,脱下外套给她裹上,一声一声直到把她唤醒,见她终于睁开眼,他说:“你发烧了,起来,我们去医院。”
医院?
欧阳妤攸固执地摇头:“不……我不去医院。”季临川告诉过她不要生病,他说不想看见她躺在医院里,她想起他那张冷峻易怒的脸,她怕啊,如果他知道一定会恼火,他会怪她没照顾好自己,从前他的话她很少听,可现在,她不想再惹他生气。
她摸了摸头,轻松地说:“我没事,捂一捂就好了。”
小床太窄,陈嘉棠扶她回到二楼那个自己的房间,又找了床厚棉被给她盖上,到处落满灰尘,鸭绒被常年没用,从衣柜里拿出来透着股霉味,陈嘉棠艰难地上楼下楼,去厨房用电磁炉烧了热水,欧阳妤攸捂紧被子,像小时候一样,觉得出一出汗就好了。
她移动着视线,看着自己房间内的摆设,真像梦里一样。
就好像,季临川仍坐在床尾的地毯上,他正姿势洒脱地倒着红酒,丝线般延长落入高脚杯,他转脸跟她碰杯。她说恭喜你啊季临川,他说晚点再恭喜我也不迟。他突然亲吻她,然后趁她喝醉,说有个地方你得陪我去。
欧阳妤攸低垂着眼,始终盯着床尾那块地方看,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曾为他勇敢过一次又一次,她没经过父亲同意就仓促跟他领了证,她更不曾去追究他怎么会有她的证件材料,当时她借着酒劲就任性的想啊,哪怕他是歪门邪道弄来的,她也不管了,嫁了就嫁了。
谁让他说,不答应就闹她一辈子……
枕头上渐渐晕开泪痕,湿哒的睫毛粘住眼,她将脸埋进被子,想着真快,这一辈子终究还是这样过去了。
楼下厨房。
水壶呼呼作响。
陈嘉棠靠在橱柜边,琢磨半响,最终还是打电话回公司,让助理查找梵森商业贷款的那家银行,找到了魏行长的电话,辗转联系上了欧阳妤攸的姑姑,魏太太。
新年魏家全家去澳洲旅游小住了段日子,这两日刚回来,魏太太刚回医院上班,接到电话,那头自报姓名的男人说:“小攸发烧了,我想她现在怀孕应该不能乱吃药,可她也不肯去医院,您是医生,又是她姑姑,烦劳您来看一眼。”
陈嘉棠想道,也顺便劝劝她,不要再胡思乱想。
魏太太跟医院请了假,紧忙拎着医药箱,路上买了生姜,进门便让陈嘉棠去熬姜汤,她进房间,拿出测温计,给欧阳妤攸试了体温,又用带来的几袋冰块,分别敷在她额颈上,孕妇只能物理退热,她烧得不轻,能不能降下去还不一定。
“姑姑。”
“哎,躺着。”魏太太给她拉紧被沿,想她回这老房子来,自然是想她爸爸了。
魏太太叹了口气,想到这侄女自小没妈,她爸爸一个人把她拉扯大,他长年累月在商界打拼,哪有不忙的,外面人不是没劝过他再续弦,多个女人照料也是好的,可他哪肯啊,小攸是他的命啊,那是到死都怕他女儿难受,瞒着又瞒着,生怕她知道。现在这样,她爸爸真是死不瞑目。
魏太太慈目看着欧阳妤攸,语重心长道:“你啊,可不能像你爸爸,他半辈子孤家寡人,一半的心思都在公司上。小攸,你是女人,一个人养孩子不容易,你这是要给自己找苦头吃。哎,要说这季总,他怎么这样狠心……”
欧阳妤攸摇头:“姑姑,不怪他,这孩子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所以怪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