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霞光隐没,黑丝绒般的夜幕上刻着星光。
出租车内放着电台广播,绕耳轻缓的音乐溢出,欧阳妤攸侧靠车门,挪动着脑袋贴上窗户,凉凉的玻璃吸掉脸颊的温度,几分清醒袭来,像复燃的火苗,被冷风一吹,隐隐渐灭。
她咬唇暗暗骂道:混蛋……
上下嘴皮子一动,说得倒是好听。
她曾经遭过那样的罪,被撞,被绑架……不一样被他抹得干干净净,他又何曾真的心疼过她。花言又巧语,她哪怕再傻,也不会允许自己又一次掉进他虚假的套路里。
欧阳妤攸如此想着,闭上了眼,控制不住地,耳边却再次回荡起他的话。
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生病。
老子不希望看到你躺在医院里。
你敢出事,老子就敢杀人。
……
他的话像魔咒,穿透了她。
她拼命地阻断思绪,不准自己去想!
她要忘记……
要忘记……
玻璃上晕开湿润水迹,顺着皮肤往下滑,鼻腔酸疼,那股又恼又痛的情绪像浓烈的酒,酝酿于胸腔内,在心尖上蔓延开来,令她清醒又醉熏。
到了公寓楼下。
她才恍然想起自己今天为什么去梵森。
昏头昏脑跑了一趟,该问的一句也没问!
她果然越来越蠢……
失魂落魄上楼,打开门。
闻到饭菜香,欧阳妤攸以为是阿姨在煮饭,自顾自换了鞋。
“妈妈!”
樱樱跑过来赖在她怀里,一股子奶香味,嘴里化着含片,搂住她脖子想让她抱。现在樱樱习惯了跟她睡,晚上起夜叫顺嘴,白天一样喊妈妈。她和林昇一样,并没有去纠正樱樱,任由她这样叫着。
欧阳妤攸整理起情绪,趿着拖鞋,笑着起身把她抱在肩上:“今天上学乖不乖?”
“嗯!”樱樱认真地点头,腮颊粉嫩,欧阳妤攸忍不住蹭蹭那张小脸蛋。想起那晚林昇忙得没回来,她又被季临川拖走,樱樱睡醒见不到人,阿姨早上过来,说她穿着小睡衣,一个人在家里走来走去,哭得别提多可怜人。
“樱樱,快下来!说了多少次,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不能再抱你。”原来林昇今天很早回来,给阿姨放了假,他亲自去接樱樱,正在厨房煮饭,刚端菜出来,就见樱樱又在撒娇。
林昇难得凶了一次脸,樱樱却不听,埋进欧阳妤攸颈窝里不理他。
她抱着樱樱坐在餐桌前,绕开话题问道:“新房全都检测完了?”
“嗯。”林昇脸色不大好,微微颔首,手臂一伸一收摆放着碗筷,他最终没在饭桌上跟她谈论这件事。晚上等樱樱睡了,欧阳妤攸见林昇在书房,铅笔刷刷摩擦着粗粝的素描纸,他正襟端坐着,沉默不语,只专注地盯着笔尖移动。
欧阳妤攸站在他旁边,见他画里是个男孩子,半张脸隐匿在被子里,紧闭的睫毛卷翘,神韵生动,几缕刘海遮住眉,脸颊丰满。整个画面还没完成,林昇手指一落,突然握紧铅笔,转过身,轻轻抱住了她。
那张英俊的脸埋在她身上,声音消沉道:“小攸……”
“小攸。”
“林昇,我在听。”她知道他心里不舒坦。
他自责道:“我好像犯了很严重的错,但可笑的是,我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出了纰漏,每个人都要我给个说法,我去医院道歉,那家人不接受……怎么会接受?生病的是个孩子,比樱樱还要小,他只有三岁……”
他愧疚不已:“今天我才知道,整个楼盘竟有三分之一的房子都有污染问题,那些入住的户主联合起来要起诉地产公司,我难辞其咎,小攸,你刚拿到腾远的股份,却遇上这样的麻烦,我同样对不起你……”
对不起?
或许真正该说对不起的,另有其人。
商场的尔虞我诈,只有季临川才能游刃有余。林昇终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他甚至连合同为什么会落到自己手里,都没认真想过?
倘若这背后存在的算计是真的,季临川给他项目,就是为了等这一天,欧阳妤攸想一想就替林昇难受。又倘若,法院开庭,责任最终真的定在林昇身上,赔偿事小,很有可能还要被追究法律责任。
那林昇,就彻底毁了……
第二天。
林秘书敲开季总办公室的门,长桌边坐着的是一众管理高层,有几位还是专程从国外飞回来,商讨近来几件要紧的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