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她身上的伤,是你打的?”
众人将视线同时望向欧阳妤攸,她胳膊这会儿已经没有知觉,拖在身侧,正埋头擦掉另一只手上冒出的血,听见声音,她扶着手臂站起来。
那男人不敢吱声,莫莉嘴角深藏着笑意,闲待在一旁。
啪,打火机点燃香烟,成了院子里唯一的响声。
欧阳妤攸站在三四米处,视线停在他身上。
久别多时。
那是他的嘉棠哥哥……
只见他吃力地正从轮椅上站起来。
身后中年人递来拐杖,他拒绝了,宽大的手掌撑着轮椅,他想像从前一样,正常地站在她面前。
欧阳妤攸听他闷声喘气,见抬起僵硬的腿,忽然定睛注视着,他那只右脚,裤口下露出的皮肤。
不,那不是正常的皮肤。
而是一种接近肉色的材质。
她瞳仁晃动着。
那是假肢……
欧阳妤攸难以消化眼前看到的一切,她曾无数次否认过,当初在季家老宅看见的那个人影,因为那只拐杖,她始终坚信自己看错了人,那不是他……
怎么会是他?
那个像哥哥一样宽厚可靠的陈嘉棠。
那个总是迁就她,永远在她身后的陈嘉棠。
他曾经颀长的身材,竟会在这一刻,连站起来,都变得很艰难。
“小攸。”陈嘉棠站稳后,向她伸出手。
欧阳妤攸从惊愕中回神,赶紧上去搀住他,低眼望着他的右腿,有什么模糊了视线,啪嗒地往下掉。
他握紧她,侧脸回头,给方才给他递拐杖的中年男人示意个眼神,只见那人收到意思,弯腰捡起地上的棍子,随意地走了过去。
木棍扬起!
瞬间,只听一声惨烈的叫声!
那人不敢反抗,中年男人好一顿抡,一棍比一棍狠,专挑手臂那块打,看得旁人心惊肉跳,一旁的阿点妹却吹着泡泡,一副司空见惯的脸。
中年男人打完把棍子一扔,地上那人抱着粗壮的胳膊,疼得直打滚,阿点妹嚼着口香糖,俏皮地撂起耳边微翘的短发,回头问道:“废一条胳膊就够了?”
陈嘉棠道:“两条。”
说完有人把那对兄妹带出去,欧阳妤攸原不知缘故,可紧接着一声动静。
砰!
连莫莉都骤然变色,她站直身体,察觉到情况不妙,没想到,那中年人手上有枪,眼都没眨就打在另一条手臂上,周围人没一个敢出声。
阿点妹对一旁老头说道:“那俩小孩哪来的送回哪去,再坏四方街的规矩,你们就从云南消失。”
等陈嘉棠默许点头,老史才让人架着满地打滚的男人离开。
欧阳妤攸目睹整个过程,如果说莫莉解决问题的方式简单粗暴,那陈嘉棠可以说是狠辣残酷,但她想起在巷子里小男孩被打的惨叫声,现在这种结果也算公平,只是……她木讷地望着陈嘉棠。
短短两年半,她熟悉的那个随和亲近,从小替她和季临川收拾烂摊子的嘉棠哥哥,好像哪里变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暂时还说不清。
忽然想起季临川曾说过,等你找到你的嘉棠哥哥,你该去问问他现在变成了什么人?
她现在真的有好多好多话想问他。
可陈嘉棠却又重新坐回轮椅上,看向屋檐阴影下那个抽烟的女人,还有她身旁那四个冲锋衣男人。
“莫莉小姐,两年多没见,你这追人的本事见长啊?”
莫莉夹烟的手指停顿,微微转过头笑道:“比不了陈先生,你隐盾的本事也挺大,命够硬的啊。”
“是,命硬。”
陈嘉棠暗自点头,忽然抬眼道:“可你命硬不硬,就不知道了。”
说罢,那中年人一个转身,远远地将枪对准莫莉的额头。
“嘉棠哥哥……”她愕然,丝毫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
四个冲锋衣男人各占一角,跟那中年男人对峙着,他们是正儿八经的保镖出身,这趟出来又是只为寻季太太回去的,连莫莉刚才见到这人拔枪,都变了脸色,察觉到有点不妙,怎么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搅和进边境浑水里。
虽如此,可她依旧镇定地抽着烟,“我说陈先生,您这身份转变够快的,刚才还是以私正法的好公民,现在又是什么,边境枪匪?”
陈嘉棠手搭在自己那只僵硬的右腿上,不轻不重地说道:“规矩是规矩,私仇是私仇。”
中年男人回头看了陈嘉棠一眼,得到应许。
匆匆扣动手指,放出了这院子里第二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