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第一次见她情绪失控,摔了不止桌上的书,还有房间里很多他送的礼物摆件,总之,能摔坏的全摔了,还撕碎了课本和作业。
他确定这死女人有癫疯倾向,早在小时候就显而易见。
那些年一贯温和随意的她,突然变得歇斯底里,怎么哄都没用,他当时根本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好。
只有欧阳腾远出现,抱着她坐在床上,任她哭够,一句话也不说,整整哭了两个小时,她才渐渐情绪稳定下来。
如今他抱着这个情绪失控的女人,盼着她在他怀里也能得到安抚。
半响,欧阳妤攸倚在他手臂上,愤然地说,“明明是他们先来找我的,那么紧的单子,别人撂挑子不干了,求我帮忙收尾。我画都画了,可现在呢,一句不需要了,就完事了,我就是好欺负对不对!”
其实,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那些主动找上门的商稿,大多都是来找她帮忙,不是救急就是客户难搞,什么赶时间收烂尾的单子,只要多磨两句,她就会答应。
甚至可以把她最后的成品一次次改得面目全非,好像她也未曾生过气。
圈里传言她就是如此好脾气的人。
任劳又任怨。
简直是物美价廉。
可这一次,欧阳妤攸终于崩溃了……
一个曾站在人生的巅峰,拿过美国最权威的艺术奖项,原本可以一步步变得更好的人,如今的委曲求全,却让她吃尽别人丢来的硬疙瘩,咽不下去,只有吐出来才痛快!
“我讨厌死那些不守信用的人,承诺过的话转脸就可以不当回事,他们把别人耗费的心血当什么了?随意践踏,说否定就否定,一句客套的话都不会说,简直是,是……”
她顿时词穷,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恬不知耻的小人。
季临川眼睛透着锋利的光,掌心拂过她脑袋,口吻却似往常一般,笑她,“看看这点出息!平日骂我倒是挺溜的,外边惹来的气,就知道在家里横。”
脸上却神色冷峻,想着揪出那个合作方,非整死不可。
季临川原本就不乐意她在家里接商稿,一旦有单子,她就这样没日没夜拼命地赶,几次因为低血糖晕在家里,他发了火,她才稍微收敛,要不是忌惮他拦着不让画,这死女人恐怕早把自己耗干熬尽了。
“画屁啊,顶天了能值几个钱?”
他一把将她抱起来往楼下走,口气尽力温柔,半开玩笑地说,“我们家可不差你这点零花钱,就你这点饭量,养你跟养个宠物没差,至少比那猫省钱,还不用定期驱虫打针护理毛发,要是脾气再好一点,简直是完美。”
欧阳妤攸原本十足的怒气被他这么一顿调侃,瞬间只剩三分,可他提到钱,怒气又加了一分,抬起巴掌就往他身上拍,“我就是在乎那点钱,你把副卡收走,还摸走我的银行卡,你抠门抠得一分钱都不给我,就会说那些没用的!”
什么她想要的,他都给。
不过就是一句漂亮话。
实际一点屁用都没有!
“钱是拿来花的,你想买什么老子不给你?那么多钱揣你身上,有用?”
路婶见他们下来,碗筷已经备好,季临川把她安稳地放到椅子上,路婶递来一碗虫草鸡汤,她喝不下,还在为被人弃了画稿的事烦心。
季临川道,“就你这蠢样,扔到外面半个月,你就知道什么叫社会险恶,人心丑陋。”
说完他随即一想,要真让她见识过那些险恶和丑陋,染过一层污浊,她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那样的女人他不喜欢。
季临川问她,“以后还想接着画?”
她视线扫到眼前那盘甘笋流沙包,开了个小差,想着那路婶竟还会做这个,突然有了胃口。
片刻之后,才自顾自点头说,“我想啊,我这辈子就喜欢这个,别的事我也做不好。”
季临川说,“给你找靠谱的合作公司好不好?”
欧阳妤攸夹起一个流沙包,用筷子从中间戳破,一团橙黄晶莹的香汁流出来,抬眼道,“我早说过,不要你掺和,那些拿我当梵森季总太太供着的公司,他们是给你面子,根本不是因为我的能力,我才不稀罕。”
季临川却面色深沉,思忖许久,心中一盘大棋已经开始落子。
暗暗想道,有你稀罕的时候。
当晚季凡林突然过来,坐在客厅沙发上,笑嘻嘻摸着自己的肚子,从路婶手里接过茶,对季临川说道,“过几天,赛维利拍卖行有一场珠宝拍卖会,你妈想让你去拍一件东西回来。”
季临川正敲着笔记本电脑,抬眼道,“小叔你平日闲得慌,怎么不去走一趟?”
季凡林摆手,“哎,我那天没空,董事会那群老伙计约我去澳门,你们俩就去替你妈把这事办了呗?”
你们俩?
欧阳妤攸在一旁喝着姜茶,看小叔叔那模样,显然是季夫人派来的第二个和事老。
季临川怎么会看不出季夫人这惯用的和解方式,只点点头,“行,她喜欢哪件拍品,我买回来就是了。”
小叔叔递过来拍卖会邀请册,指着上面其中一件拍品图片道,“这个,蓝精灵翡翠戒指。”
季临川微微愣神,这极品蓝精灵对于一般人来说,确实是传闻中的珍品,甚至很多做珠宝生意的公司,也是鲜少能碰见一块,但是季家经营宝石开发这么多年,梵森目前还有两块顶尖的蓝精灵原料没有对外出售。
季临川将册子一扔,说,“这拍卖会上的东西虽好,但每次都被抬到天价上,物不尽值,如果她真喜欢,我让人做一件出来,可比这个要好。”
小叔叔摇头,“不一样,这东西以前是从你爸爸手里卖出去的。”
对于父亲卖出去过这样的东西,季临川并不惊讶,但他奇怪的是为什么他母亲现在要再花钱买回来?
季凡林说,“这枚戒指以前是你爷爷的东西,你爸刚从商那会儿,手里的资金不足,公司决定要在缅甸开矿,财务周转不动,是我撺掇着你爸把这戒指拿出去卖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这东西又露面了,所以你妈才想再买回来。”
季临川接过拍卖会邀请函,低眼一看。
二十号,会展中心一号馆。
真巧。
那一天,另一场馆正是全国闻名的赌石交易首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