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情过后,季临川用毛毯将她裹好扔回床上,冲个冷水澡,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卧室。
门关上那一刻,她鬓边的枕头上晕开一朵深色的泪痕。
半响,她睁开眼,望着墙上的钟表,刚好是凌晨四点。
披上外套走到窗边,微微掀开两层纱帘缝隙,见他开一辆越野车急速而去。
黎明前的天色愈发暗沉,黑色树影涌动,洁白的路灯是外面唯一的光,那辆车沿着主干道很快就消失不见。
第二天下午,她醒来看着保持原样的房间,楼上楼下空荡荡的。他们吵过无数次架,可他很少会离开家,更从没在周末丢下过她,最早是因为她神志不清,后来是小艾双休,她一个人极有可能饿死。
欧阳妤攸起床后发现,她的黑色钱包丢在桌上,里面虽没钱,但仅有的两张银行卡全没了。
她气得往桌上一拍,拿走他自己的副卡合理,凭什么卷走她的?
床头柜抽屉里,他很早之前就不留现金了,只余下一点零钱。
她不禁怀疑,他这次下狠心要惩治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
欧阳妤攸不急着用钱,她也有好几张旧卡,但她还是主动联系上一个比较熟的合作公司,接下一个漫画小广告和手绘复古插画的商稿,对方已经说了,不是急单,可以慢慢画。
但她却不停歇地画了近二十个小时,成品发过去时,对方着实一惊,知道她一向认真负责,作品水平也高出几个段位,但一般最快三天才能赶出来的图,她这效率还是有点太吓人。
欧阳妤攸问他还有没有图可画?
电脑对话框弹出一行字:“你不会又在自虐吧?”
欧阳妤攸抿嘴微笑,回他:“无事可度日,虐总好过死。”
他是两年前第一个找她合作画广告海报的人,那时她的精神状态跟重症病患没什么两样,崩溃严重时吃穿都不能自理,浑浑噩噩过了半年多,她才敢出门见太阳。
有一天季临川把她安排在梵森附近街角的星巴克,让她等半个小时,依她的脾气,自然当耳边风,等他前脚一走,她后脚就出了店门。
走到一个喷水广场,派单发气球的姑娘指引她往人群里去,那广场中央铺着一条长达二十米的白色画布,许多小朋友蹲在上面涂鸦,是艺术机构举办的公益活动,分发颜料和画笔,成人孩童都可以创作。
她拿一只原木色的小号笔刷,蹲在画布的最尾端,一笔笔繁复细密的禅绕画,越来越盛大,简单的红黄蓝原色,经她调色后,色彩渐变令人惊艳,画到后面,图案里出现一个小小的孩童,不染尘世的眼神,手里抱着一只狐狸。
她的画吸引了很多人,其中就有那个广告公司的负责人。
欧阳妤攸只在那广场上见过他一次,是个戴金边眼镜的斯文男人,除了名字以外,一无所知。
后来他们在线上联系,他没要求看她的学历证书,相信她毕业于那所著名的美国艺术学院,他说慧眼识英雄,单看她临时发挥的功底,和说话时铿然有力的语调,就信她是条真汉子。
汉子?
那是她长久以来第一次被逗笑,这两年他介绍了很多私活给她,重拾画笔,她的心境才渐渐平复,脱离灰暗绝望的困境,他算是半个恩人。
他应她要求,发了一张难度极高的游戏原画规格给她,说自虐可以,但记得留口气,临死前通知他一声,好去默哀。
她感激不尽,回一句,“遵命。”
现在的她一旦停下笔,脑海中就浮现出那个漫长如极夜的晚上。
她躲在沿海高速的密林边,精神高度集中,时刻防备着黑暗里的影影绰绰,连呼吸都唯恐引来追捕的人。
从傍晚到深夜,蚊虫围绕,她浑身露在外面的皮肤没一块好的,几乎都被自己抓破,可她还是睁着眼睛,不敢有丝毫懈怠。她生怕眨眼一瞬,她的嘉棠哥哥回来就找不到她了。
等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那种滋味,跟凌迟削肉没什么区别。
欧阳妤攸拿着玻璃杯,站起来的那一刻,头晕得厉害,她忽然想起上一顿饭还是在酒会上凑合解决的,这两夜一天多完全是靠水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