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年前月心与“剑宗九士”在泰山之巅比剑,连胜七场,最后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依然与剩余二人打了个平手,当时月心才年方十八,于是便夺得了“天下第一剑”的称号,将名字刻于泰山之巅,并纳入了“剑宗”,以“剑心”称之,当时世人更是有“九士一绝”的美赞。
可就因她为了一己之荣执意登泰山之巅挑衅剑宗,让人乘机联手屠杀掉了自己的兄嫂,抱憾至今,在得了盛名之后便封剑,也弃了“剑心”之名。那日颇为壮观的比武场面,至今为人称道,却再也无人有机会瞧见她的剑招。
之后武林群雄拔剑而起,对危月宫发起攻势,端了“日月星辰”四堂,诛杀一切与危月宫有关的人,是以称为“剿月战”。
月心而后性情大变,执掌了危月宫,还特将她更名为“惜迟”,谓“惜,痛也,哀也,抑或,爱也”,包含着对她的惜爱与那日迟来的遗憾。
想到这,月惜迟竟喃喃念着自己的名字:“无忧…惜迟…”随即发出一声苦笑,她何尝不想一世无忧,奈何这二字竟成了这一生最大的讽刺。
多年来她只能猜测那名刺伤她的黑衣人的身份,他的言语与语气都似是认得她的。且若非旧识怎会知晓当日他们途经的小路,而若说与他们相识又得知他们行踪的人,细想下来只有他们千里迢迢去往的新添幼女的季府一家。
她死死地记住了那双凝视她的眼眸,只为有朝一日能够辨认出他来,当那时得知季府婚宴,她抱着一丝欣喜以为姑姑会遣她前往,正好能亲自看看季时潜的眼神是否与那人相像,孰料姑姑竟否掉了她的请命。
啪嗒一滴水落下,月惜迟也不知道那是眼泪还是雨水,只听她嘴里喃喃念着:“父亲,我一定会把他们杀光。”
“雨越下越大了,您已站了好些时候了,我们回去吧。”看着一直魂不守舍,身着单薄的她,心有不忍的绮箩劝道。
月惜迟点头,进屋之后发现只着了白色衬袍披着斗篷的月心已等在那,长发披肩,一身凉意。
“姑姑。”每逢雷雨她的梦中总会出现那骇人的一幕,而每回姑姑都会深夜赶来陪着她,月惜迟并不讶异。
月心扬起笑容,道:“我来看看你。”
月惜迟看到她的那一刻,好不容易坚硬起来的心顷刻变得柔软起来,下一瞬便扑进了她的怀里撒起娇来:“姑姑陪我睡。”自没了父母之后她每夜都赖在姑姑床上,怕黑夜,怕孤独,怕耳边挥之不去的血肉分离的声音,后来年岁渐长便被撵到了新修葺的如玉宇般的毕月殿。
月心眉眼带笑宠溺地轻顺着她的背,道:“好。”
“我来这,也顺便和你说件事。”月心又说道,表情蓦地严肃。
月惜迟脱离她的怀抱,说道:“您说。”
“陶悫去了。”
月惜迟一怔,脸色微变,“这么快?”
月心神色也变得微妙起来,说:“是啊,出乎意料。”
“出乎意料?姑姑难道另有所指?”月惜迟暗道。
月心看出了她的疑惑,遂说道:“当年陶悫伤于我掌下,虽说伤势不轻,但好生调息也能撑十来个年头,可如今,却两年都熬不过去。以他的内功修为而言,我不得不认为他走的蹊跷。”
月惜迟轻抿着唇,眼珠微转,道:“姑姑的意思是有人从中作梗,借此机会挑拨?”
她语顿片刻,来回踱步,眼神游离且语气缥缈:“若在十数年之后陶悫去了,世人便只道他身子不济,当年比武创下的顽疾难医,可如今不到两年便走了,漓渊阁便只会认为陶悫是毙于姑姑掌下。”
月心点头,认可她的说法。得到认同的月惜迟又继续道:“如此一来,漓渊阁与危月宫的积怨就一触即发,而有人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月心贯注地听着,开口道:“那依你之见,得利的是何人呢?”
“嗯…”月惜迟眉头微蹙,分析着:“应当不是那几个门派世家,不过若他们相互猜忌勾心斗角,也不是没可能,但倘若漓渊阁势力被削,少了中流砥柱,他们也实在捞不着好。若不是他们…”她直视姑姑的眼睛,试探道:“那...是天门教?”
月心听到她没有底气的猜测,突然一抹浅笑挂上了嘴角,问道:“那为何不是那个远在西域的黑水教呢?”
月惜迟想也没想就说道:“若是他们,手也伸太长了吧?而且漓渊阁势力被削,现下这状况,只会对我们有益。”
月心正色道:“正因如此,陶悫死了我们才会被指为罪魁祸首。天门教高手如云,却隐忍至此,才是最可怕的。”说完将月惜迟扫视了一遍,欲言又止,还是说道:“现下已入冬了,若再有这样的天气,你想去坟冢...就多穿些,到时生病了,又要闹难受。”
听到她的责备,月惜迟眼神黯淡,低下了头,月心看她这样,又安慰道:“好了,姑姑陪你睡觉,不要再想这些了,拦住咱们姑侄面前的人,都不会好过。”言末的语气极其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