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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三个女人三面相 一对兄妹一种情

“哈哈哈哈……”老马顾不来嘴里的饭,哈哈大笑:“打群架吗?靠你们俩?”

“没事,有你晓星姨姨陪着呢!你在家陪学成吧!学成刚来你就去?”

“不就半个小时嘛,我一定去!爷爷你照顾学成可以吗?”

“行啊,我刚好有点事儿让学成帮帮我!你们去吧,权当看热闹!哼哼……”

“时间定在下午三点,还早着呢,吃完饭休息休息!”桂英笑着说,说完给学成夹了好些肉。

饭后大人们各忙各的,小哥俩在房子里对着手机屏幕选课程。仔仔耐心地给学成一个一个解释每一门培训大致是做什么,学成听得认真,听得好笑的地方小孩子嘻嘻一笑,仔仔于是不停地故意逗学成。学成最后选的和仔仔一样,也是象棋和高尔夫球。

下午两点半到了,桂英换好衣服准备出发。致远和仔仔跟在身后,学成不知道一伙人去干什么,也想跟着哥哥去,大人们不让,于是学成和陌生的老头留在了家里。老马自个躺在沙发的大扶手上,叫来学成,让学成给他捶肩膀。一边捶一边笑呵呵地给孩子讲他爷爷钟能年轻时候的趣事。

捶了一会,小孩手上没劲儿了,老马给他洗了一个苹果拿着吃。一老一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老马专门放的是动画片。

“你爸爸是不是打你了?”老马忍不住了,转头问学成。

学成垂目看苹果,没回应。

“每个娃娃小时候都会挨打的,没事的!你看马爷爷这里的伤疤……”老马扶起裤腿子让学成看他膝盖上的伤疤——那是桂英爷爷小时候拿鞭子抽的。

老头把膝盖伸到学成眼前说:“你摸一摸!”

学成摸了摸那坑坑洼洼的一条疤,然后抬起头,十分同情、十分崇拜地望着老马。

“是不是比你的严重?”

学成点点头。

“这是我爹打的,我爹就是我爸爸!家里的谷子搁在打麦场上晾晒,我……爸爸让我看着,结果我给睡着了,谷子被一大群麻雀吃了!我爸爸生气了,使劲打我——拿鞭子抽,就打出了伤疤!”老马指着伤口结结巴巴地解释,那神情和口吻像是描述也像是吓唬,像是吹牛又像是教育。

学成将下巴放在苹果上,不知如何反应。

“每个小孩子犯了错都会被打的!你考试没考好,那肯定要打呀!男娃娃被爸爸打几下踢几脚没事的!别跟小姑娘一样哭哭啼啼的!”老马不想让孩子心中滋生仇恨,仇恨会伤害到这个孩子。

“你哥哥——仔仔——他不听话爷爷也打!我的孩子不听话我也打,知道不?”老马费劲地跟孩子表演。

“你要好好学习,考好了你爸爸才不会打你!记住没?以后要好好学习,只有好学生才不会挨打!你说对不对?你们老师是不是也喜欢好学生?”老马在脑海里编出一句说一句,他不知道跟一个八岁的小孩如何正儿八经地讲道理。

“是。”学成点点头。

“你看动画片里,孩子犯错了父母是不是都会惩罚孩子?”

“嗯。”学成点点头。

“你……比方说啊,漾漾吃饭老把菜掉衣服上,这是不是不好呀?爷爷就打她,打一下屁屁,然后她哭了,可是下次吃饭时她不敢把菜再掉在衣服上了——她要再掉了爷爷就打她,她害怕所以夹菜的时候很小心,你看现在漾漾夹菜已经不掉菜了——那这是不是进步了?”四岁的漾漾哪会用筷子?老头胡编乱造,两手在空中夸张地演绎,脑子总感觉不够用。

学成张着嘴,点点头。

“那你要犯错了、没考好,你爸爸不说你也不打你,你下次还是不进步考不好、还是个差学生对不?”

学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说爷爷打漾漾是不爱漾漾吗?”

学成扑闪着大眼睛,缓缓地摇摇头。

“爷爷当然爱漾漾了!但是为了不让娃娃再掉菜,爷爷得假装很凶很凶地打她、吼她!其实爷爷很爱漾漾!你明白没?你爸爸那是爱你,所以对你很严厉,明白不?”跟一个不太熟、受过伤又语言不通的孩子聊天,老马气虚心累。

“你只有好好学习,你爸爸才会对你好!记住了没?”老马总结强调——或者说转移仇恨。

学成虔诚地点点头。

老马不知道这个孩子能否听懂、记住,他只能尽他所能地去帮他疏解,说话这些话老头扇着扇子擦着汗,苦于一腔热情没法正常发挥,怪只怪他还是个孩子。

一个人的仇恨最浓稠的时候莫过于孩提。如果这个孩子自小仇父,那对他自己对这个家庭来说将埋下不幸的祸根。可如果正确有力地疏导,给这个孩子一个发泄并转移意志的渠道,那么仇恨会凝成一股超人的爆发式的力量,极大地成就一个人。

马家屯的兴盛早上一听要给妹妹寄东西,等不及了,上午从地里回来,先去三婶家摘青枣,然后下午和二婶一道儿去莺歌谷里采野菜。不到三点便准备齐全,他开着摩托车带着东西去镇上的快递站包装邮寄,赶在人家五点多下班前把这件事行云流水一般办完了。然后一个人乐淘淘地开着车回村了。

没有结婚没有孩子的马兴盛,一直把父亲、哥哥和妹妹当作他最重要的人,即便妹妹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即便哥哥常年在外很少回家,即便他不是他们心中最重要的、排在第一位的人,如此也不会影响兴盛对他们的爱。

兴盛那种社会意义上的“蠢笨”,某种程度上使得他幸福快乐。聪明的人总是根据自己在他人心里的地位来决定自己对他人付出,像马兴盛这种“笨人”则不然,他们根据自己的心意来决定自己对他人的付出,至于他人对自己的付出是否对等,他们没那么在乎。他们更看重的是自己的意愿、喜乐而非别人的回馈;他们总是在付出中得到满满的幸福感、成就感、价值感以及人生的升华。

桂英是个里外粗大的女人,他常常会忘了他还有个二哥,常常几个月想不起来要给二哥打个电话问候问候。她和大哥经常联系,她碰到的所有职场问题大哥兴邦都能替她出谋划策,可二哥不同。二哥连县城的模样也说不清楚,他被困住了——他的眼界连同他的情感、言行都被困住了。他的命运诠释了“身不由己”这四个字。

若说对老头子,桂英的感情没那么深厚!他们的父女感情里充满了无数的瑕疵和裂隙。想起马家屯的那个家,桂英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二哥,二哥代表着她的家——二哥就是她的家。二哥遗传了奶奶和母亲身上的很多品质,这些品质是桂英骨子里稀缺的、崇尚的、无比珍视的,她对二哥的感情里也掺杂了很多对奶奶对母亲的那般柔和、不舍和心疼。无论何时,桂英想起她的二哥,心里总是暖的——那种泪流满面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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