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后,空中乌云积聚。
宋玄撩开车帘,见野旷愈加昏暗,心不由地揪着。
“轰隆”一声春雷闷响,撕裂了云层。平日里温和的东风不知何时发出肆虐的声音。
“公子,看这天快要下雨了。”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前方有一座庙,可要停歇?”
“裴兄,看来我们得找个地方先避避雨。”
一道闪电,急速掠过,将车内照亮一瞬,随即又是一声炸雷连同宋玄的话音也淹没。
“宋兄且安心。”裴希说罢掀开车帘吩咐道:“老丈,就在前方的庙前停下罢。”
“好嘞。”车夫加快赶马的速度。
惊雷过后,狂风携带着骤雨铺天盖地而来。风雨扫起地上的尘埃,又疯狂地向四处抛洒,山路失去了往日的平静。
前方荒庙安静地立在雨幕中,荒草丛生。
马车停在庙旁,宋玄跳下车与裴希一道钻进雨幕之中。
方一推开庙门,他们就见庙中已有几人,他们约是书生打扮,想来也是这一带赶路的学子。他们围着火堆,脱下的外衣在一旁晾烤着。
宋玄和裴希带着书童上前,在他们面前站定,拱手道:“叨扰。”
他们见宋玄一行虽被雨淋却不显落魄,反而衬得俊朗清举,举止投足间落落大方,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有人已挪到一旁给他们腾出靠近火堆的地方,待宋玄走近时。
一书生扯了一下旁人的人,低声道:“江兄,我怎生觉得那人有些面善?”
“确实,”江既明想了一会,才恍然道:“那不是在‘锦罗居’时,见过一面的那学子?”
“是了,当时我还念叨着,他的年纪跟案首宋玄差不多来着。”
于是,魏凌就顺势问他们:“在下魏凌,龙津人士。敢问两位兄台是哪里人?”
裴希脱下淋湿的外衣晾在火堆前,见有人询问他们的来历,就接口道:“在下裴希,恩宁人士。”
宋玄晾好外衣,坐在木头上,再往火堆里添些柴,抬头看向他们,“西关,宋玄。”
他的话音落下。
魏凌眉头一跳。
江既明眉头跟着一跳。
围在火堆前的学子面面相觑,这,这不正是今年县试案首?
众人随即笑道:“久仰,原来是宋兄和裴兄。”
“久仰久仰,在下江既明,亦是龙津人士。”
“在下陆见深,东圃人士。”
宋玄见陆见深身侧还放着一把弓以及一个箭囊,陆见深感受到他的视线,笑道:“宋兄这一行,打哪去?”
宋玄将水囊放下,看向陆见深,“玄与裴兄,正欲赶往城北府学。几位兄台可有顺道的?”
他的话音一落,陆见深与魏凌、江既明等人相视一笑。
“巧了,我等也是去府学进修。”
半炷香后,众人逐渐熟络起来。
宋玄拨动了一下火堆,见雨的势头不减,看来得在此处多等些时候。
裴希叫来书童章宝,低声吩咐了几句,章宝忙将马车上的几壶好酒搬了进来。
裴希举酒敬道:“这是我从恩宁带来的桑落酒,酒质清香醇厚,今日有缘得见诸位,希愿以美酒相邀。”
宋玄左侧的魏凌上前,接过酒盏,笑道:“裴兄有美酒,安敢辞。”
一旁的江既明也上前,“有酒无诗,岂不是辜负了这一场春雨?”
江既明话音一落,正在擦拭长弓的陆见深朗笑,“我着实不善诗词,不如今日且投壶以作乐,如何?”
陆见深这一提议,众人无意见,宋玄自然也随同。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桑落酒,此酒入口绵甜清香,回味悠远。心想,即使多喝也不易醉罢,毕竟他并不善投壶。
就在说话间,众人沿着火堆纷纷散开,露出庙中的一处空地,书童找来一铁壶。壶身宽大,而壶口似手腕般粗细。
壶尊放在距离他们六尺开外,陆见深从箭囊中抽出八只矢,看向众人作礼请道,“枉矢哨壶,不足辞也,敢以请?”
魏凌先上前一步,接受陆见深分出的四支矢,对道:“美酒重乐,安敢不敬从?”
宋玄与右手边的裴希、江既明喝罢一杯酒,一同吟唱起了《小雅·鹿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
乐起时,陆见深和魏凌已然将手中的箭矢掷出。
两人动作并不慢,箭矢脱手,宛如闪电般朝壶口飞去。
“嗖嗖嗖”
“叮叮当当”
箭矢不断落入铁壶当中,发出响脆的声音。
几箭过后,陆见深和魏凌手中各剩下一只箭矢。
魏凌凝神,此时,陆见深已领先一箭。
就在众人专注之时,两箭并发,陆见深手中的箭矢,越过魏凌之矢先落入壶中,在那一瞬将魏凌的箭矢反弹出去。
陆见深转身端起一盏酒走到魏凌面前,笑道:“魏兄,承让。”
“陆兄技艺高超,凌佩服。”魏凌接过陆见深的酒盏,满饮一杯。
魏凌落座后,裴希站了起来,走到陆见深跟前拱手,“希虽不善投壶,但也想来领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