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生物不知何时来到山顶,望着脚下有了生命的大山展开双臂嘴唇颤动,滚滚泪珠无声滑落。
零儿惊讶望着眼前由死到生的美丽,这是复苏的奇迹,她能感应到这座万丈高山在呼吸,生命的气息在她周围环绕。
但下一刻,一切转瞬破灭。
一道飞火流光自上方虚无飞泄,划破了天空,死寂了人形生物的心。
“不……。”人形生物飞身阻挡流光的降临,诡异的是流光自他身体一穿而过,瞬息没入山体之中。
姬玄感觉周围突然变得寒冷无比,视野也黯淡了下去,似乎刚刚的飞火流光吸走了一切光和热。
咔嚓一声!
山体破碎,无尽光焰自裂缝中喷薄而出,空气好似煮沸,光焰如火山爆发轰然迸发四散。
大山震动,一块块房屋大小的石头炸裂飞出,姬玄赶紧拉着零儿飞上高空,失神看着花草枯萎,草木飞灰,看着大山在光焰中崩塌,破碎。
天空中,山顶原来的位置人形生物跪在虚空嘶吼着,哭泣着,但不能改变大山已经倒塌的事实。
“无尽岁月的惩罚还不够吗?无尽岁月的努力在你们眼中还是如此微不足道吗?哈哈哈……,你们真狠啊。”
人形生物在半空癫狂吼叫,眼角有绿色的液体落下。
一刻钟,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姬玄注视着这个生物的疯狂到沉寂,然后远远看见他落在地上开始背负起一块比他大几十倍的巨石在乱石堆中踉跄走着,走了很远很远,背后的石头被他把放入一块断裂的石头上,微弱的绿光闪过,背负的石头和断石再不分彼此,因为两者本就是一体的。
零儿捂着嘴看着这一幕,眼角有泪光隐现,她呢喃道:“刚刚的山峰也是他如此一点一点拼接起来的吗?”
没人给她答案,姬玄也不能,但他知道这一定是个悲伤的故事。
“原来不是石头重,是执念重。”姬玄轻声叹息。
地面,千丈高散落一地的乱石堆里,未知生物搬了三块石头后再也搬不动了,他全身原本灰白的毛发尽皆全白,透着死寂的白。
他佝偻着腰坐在一块石头上,缓缓扫了眼四周,最终仰望天空,用依旧尖锐而沙哑的嗓音说道:“你们下来。”
姬玄和零儿依言落了下来,在他面前站定。
“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曾经有个精怪对镇压在这座山中的女子动了心,于是伙同她的儿子上演了一出劈山救母的戏码。但戏演的再好在有些人眼中还是破绽百出,人是救出来了,惩罚也落在了精怪的头上。”
“精怪被罚永生永世不得踏出此山一步,劈碎的山不得用任何方式复原。这山是精怪的父母,是生他养他的父母,同时还是他的家。精怪怎能不复原,怎甘心不复原?”
“我叫扶余,就是这座山孕育的精怪。如你们所见,我用了无数岁月复原还是失败了。有人告诉我一定会失败我是不信的,但最后不得不信。”
“那人还告诉我,要想这山恢复如初只有改了天条才行,这一点我却永远做不到了。”
“小辈,那人说你能做到,你能吗?”
“我……”,姬玄指着自己愕然,改天条?这可能吗?
扶余没理会姬玄的自疑,自顾自又道:“那人让我用自己的心换你今后的承诺,我原本不想的,但事实告诉我……我已经不行了。”
“既然如此,我的心给你又何妨?”扶余缓缓说着,右手移到胸前并指一划,然后双手硬生生扒开胸膛,取出一颗绿色的萤石放在了姬玄的面前。
“来,接着,我的心就是块石头。”扶余轻声说道,自始至终他黝黑的脸庞都看不出任何表情,仿佛取心之痛于他无碍。
姬玄看着扶余胸口流淌的绿色血液,看着打开胸膛内部的五脏六腑,他明白扶余尽管不是人,但身体构造与人无异。
既然如此,剖胸取心如何不痛?
姬玄沉默着不知该接还是不接,他想拒绝,想着现在这心装回去以精怪的体质应该还能用的时候,扶余起身伸出毛茸茸的左手拉过姬玄的手,把这颗石心放在了姬玄的右手上。
淡淡飞灰从扶余身上飞出,淡淡绿色荧光飘飞,扶余的身体已经在一点一点解体。
“不用愧疚,就算心再装回去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仅仅是一个交易,是一个你可完成可不完成的交易,没有掣肘,没有限制,这只是我无尽岁月最后的不甘而已,如何做全凭你意。”
扶余的身体成了光影般的存在,飞灰与绿光交缠飞舞。
“我自山中来,当在山中死。”
“对了,我的山叫:桃山。”
随着扶余的逝去,乱石之中,死寂之中,一点点荧光升起,飞舞。
一块块石头破碎,姬玄沉默着看着原本还有千丈的乱石堆在自动崩解,在无声湮灭。
“桃山永远不能复原了。”姬玄轻喃。
“为什么?”
“扶余死了,桃山也就真死了。扶余无尽岁月复原桃山,桃山在无尽岁月默默陪伴扶余,现在最后一个关心桃山的人死了,桃山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
“这……可能是我听过最悲伤的故事了,只为对方而存在的存在,只为对方而消失的消失。”
零儿脸庞上泪水滑落,她牵上姬玄的手用力握了握,像在安慰姬玄,又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姬玄拉着零儿慢慢升上高空,看着苍茫大地上的一块黑色,这是桃山最后的痕迹。
“姬玄,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会复原桃山吗?”
“会的,只是……那已经不是扶余的桃山了,桃山也不可能有扶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