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布木布泰看到多尔衮从二楼外廊下来，并且对她说她可以回去了，本来松了一口气。</P>
然而等她听到多尔衮最后带着些许嘲讽的话语，顿时愣住了。</P>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呢？我为什么要考虑这个问题？”</P>
这个时候，多尔衮已经听到了实胜寺外传来的马蹄声了，当下呵呵一笑说道：</P>
“如果，我是说如果，宫里的那位，知道你今天到实胜寺还愿，其实是来见我，他会怎么想？”</P>
多尔衮这么一说，布木布泰的脸色顿时就变了。</P>
“你——，枉我一片真心，你却是在算计我！”</P>
布木布泰也一个聪明人，前后一想，很快就知道自己因为急于取得多尔衮对福临的支持，而中了多尔衮的算计。</P>
但她也有自己的后手。</P>
“可是，若叫皇上知道了，你也一样会被处罚！而且我是来布施还愿的，也是经过皇后娘娘同意的，只是碰巧在这里撞见了你！”</P>
布木布泰并非私自出宫，她来实胜寺，是向自己的姑母，同时也是统领后宫诸妃的皇后报备过的，是经过同意之后出宫来实胜寺布施还愿的。</P>
到时候，宫里那位病秧子如果真追究起来，布木布泰完全可以推说自己不知道多尔衮会到实胜寺，整件事都是被多尔衮设计陷害的。</P>
反正他们也没有真发生什么。</P>
而且真到那时，她也不信睿亲王府嫡福晋巴特玛敢出首告发自己。</P>
因为巴特玛告发的结果，也会将她自己牵连进来。</P>
这个后果，是胆小怕事的巴特玛绝对无法承受的。</P>
就在片刻的心念电转之间，布木布泰不仅想到了回宫后可能面临的局面以及应对的办法，而且还想到了更多。</P>
“皇上也许会怒不可遏，甚至可能因此病情加重，——王爷之前不是说过了吗，皇上的病最是动不得气。只要你履行今日对我的诺言，其他议政王大臣们还有别的选择吗？”</P>
多尔衮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聪明至极的女人，等她说完了话，淡淡回应道：</P>
“这是最好的结果。但是除非玛哈噶喇显灵，并且保佑我们，否则，就只是你许的又一个愿而已。你考虑过最坏的结果吗？”</P>
“呵，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将我逐出永福宫。”</P>
说到这里，布木布泰反而不那么怕了，而且带了几许怨气，继续说道：</P>
“或许你也知道了，前番文殊菩萨诞日法会，皇上已经准备把我逐出永福宫了。若非因为立储的事情宫里没有更好的选择，或许我现在已经被废掉了，又或者，就像当年的叶赫那拉氏那样，已经被送给别人了吧！”</P>
说完这些话，布木布泰一双秀目盯着多尔衮的眼睛说道：</P>
“睿王爷英雄盖世，草原上早都传遍了，我打小就知道。若是今日事发，皇上要将我送人，还希望睿王爷能为我据理力争。我可以到你府上，哪怕只是一个小福晋。别的人，我看不上。”</P>
布木布泰十三岁就嫁给了黄台吉，但是显而易见，至少从她的话里，多尔衮品味出，她对自己嫁给年长自己二十多岁的黄台吉似乎并不满意。</P>
当然，多尔衮并不确定布木布泰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P>
布木布泰的姿色，并没有多么出众，或者多么令他惊艳。</P>
想当年，他之所以一见倾心，主要是因为这个女子心思聪颖，有韬略，且行事不拘一格，能够跟他在一个层次上对话。</P>
多尔衮拥有过的漂亮女人很多，并且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P>
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第二个像布木布泰这种秀外慧中的女人。</P>
有道是，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无一。</P>
多尔衮之所以倾心布木布泰，就是因为他欣赏她远超其他女子甚至远超许多男人的心智见识。</P>
“我若早知你如此仰慕我，或许前几年我就应该把你要到我的府上来。只是你是福临的母妃，以眼下之形势，除非宫里那位百年之后！”</P>
“你是说——”</P>
“我什么也没说。但是皇上若重罚你，我会为你说话。”</P>
“然后呢？”</P>
“然后？然后你会留在宫中，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P>
“从长计议什么？”</P>
布木布泰的话锋，几乎是步步紧逼。</P>
但是此时此刻，金佛殿外已经想起了脚步声，多尔衮没有继续回答她的问话。</P>
多尔衮的想法是用些小手段，利用黄台吉的猜忌之心，将布木布泰逼迫到自己这边来。</P>
这样一来，黄台吉可以选择的立储人选就十分有限了，要么打消短期内立储的决心，要么就立不满一岁的幼子博穆博果尔。</P>
一旦如此，那么布木布泰就会真正为多尔衮所用。</P>
到那时，就像秀岩城外与杨振会面时杨振所说的那样，多尔衮就可以充分利用这个有野心的女人，做一些其他人办不到的事情了。</P>
只是这些事情，现在还不能跟这个女人说。</P>
因为现在，他还不能完全信任这个女人。</P>
“王爷，有消息了！”</P>
金佛殿掩着的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正是已经铁了心跟着多尔衮奔前程的硕托。</P>
多尔衮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口，拉开掩着的门。</P>
门外，硕托的大脸盘子上面，满是笑意。</P>
“冷僧机派了心腹长随过来送口信，他去告发的结果出来了，结果——竟是王爷领着咱们推断出来的那个最好的结果，宫里那位爷真的气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