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九曲,韫姜的轿辇逶迤着朝慈宁宫去。不消多时,便听顾诚清朗的一声“落轿——”、“压轿——”
簪桃在外打起轿帘子,伸出手臂来由韫姜把持着下轿。韫姜并不带宫人在身,单是孑然一身入内。
太后只看一抹藕荷色的窈窕倩影款款前来,盈然无声之间就到了太后跟前。
太后眼见韫姜端庄有礼地问了万福,慵慵道:“礼数当真是一点错也没有,怪不得皇帝那样喜欢你。”
韫姜温顺道:“太后娘娘过誉了。礼仪妥当本就是臣妾身为一个后妃该做的。”
太后的语气陡然寒下来:“你也知道一个后妃到底该如何?不骄不躁,不妒不忌,温和而谦恭,心存善而不作恶。你可知恶积足以灭身,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你,你做了这许多,都是在葬送你自己!”太后隐隐愠怒,“你可惜了隆阳的一片苦心!她费尽心血来护你安稳,你就这样作践她的心意!”
韫姜浑身一凛,静姑姑适时退了出去。
殿内暖暖的却独有韫姜与太后二人。窗棂糊的明纸上倒映着梅花枝桠的剪影,料峭如鬼魅的手一般。寒风扑打着发出诡异的声音,扰得韫姜心绪紊乱。
慈宁宫里熏着安神的檀香,却安不了韫姜被太后一番话扰乱的神绪。
她隐隐颤着,深深拜倒下去称罪:“臣妾有罪。”
太后平复了心绪,静静开口:“姜儿,人不犯你,你亦不要先下手为强。逆来顺受纵使是亏,却也是吃亏是福。哀家从当初的一个贵人,到后来的贤妃,再最后坐上皇后之位。哀家从来都是人犯我之我方回之,然而最好的上上之策应是逆来顺受收敛锋芒,这话哀家说了多次。你总是听不进去。可你想想,来日你出事了,再阳如何?你的母家如何?皇帝心里又该如何?你当真忍心叫皇帝知道他心心念念宠了多年的女子是个蛇蝎心肠么?你当真忍心叫再阳知道他的母亲如此心狠手辣?”
韫姜俯首跪着,随着太后潺潺如水的话滑入她的心底,如珠的泪也静静滑下,她并未回话,心里却百感交集。
太后最后轻轻叹口气,道“:这几日来慈宁宫为哀家抄录佛经静静心罢,挨过了这些日子,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