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天翻地覆,皇后被禁足,风头无两的朱氏被杖毙。
贵、德二妃摄六宫事,诸妃渐次交替着往未央宫和朝阳宫里去问安。
因出了那样的龌蹉事,前十日徽予来后宫的兴致也阑珊了许多,大多是召贵妃、谢婕妤侍寝,韫姜白昼时在太平宫伺候。
随后余下的二十日,全婕妤同几位新秀的宠更多些。文淑容因有着昭临公主,纵使不侍寝,却也能见上徽予几面;婧良人才情颇好,徽予素来也喜欢叫了她去谈絮;柳贵人性子平平又没甚才艺的,也就沉寂下来了。
皇后失宠,知晓若不再自救定是岌岌可危,又思虑到皇帝心里仍对自己留存着一丝夫妻情谊。
因此她不哭不闹,单是每日在殿内誊录《女则》、《女训》,再打理些花草,偶也练习书画。安安静静很是沉稳。
徽予虽对皇后是平淡的,却也敬重她,且又有六载夫妻情分在,故到了一月禁足就立即解了。并留宿颐华宫两日以护中宫威仪。
之后,姝美人晋了正六品贵人,现如今毓庆宫里住着三位贵人。
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谁才是真真儿的“贵人”,柳贵人入宫这许久,见皇帝的次数一手五根指头就能数的过来。
姝贵人心里仍良善,也不与柳贵人麻烦,安贵人见柳贵人这样无用,偶也讥笑几遭,却也不寻麻烦。
当下姝贵人、安贵人两处热热闹闹,柳贵人处却是门可罗雀清冷无人。柳贵人虽嘴上不言语,心里却也委屈。
想着眼不见为净,于是就携了婢女凝翠往碧湖桥那里去散散心。
凝翠一路上好言宽慰着:“主子也别伤心,以后日子会好过的。”
柳贵人捻着帕子压着眼角的泪意,柔柔颤颤道:“如今不好过,以后更不好过。左不过我是个庶出,就是要来吃苦的。皇上不喜欢我,能有什么办法?”说着,还是忍不住地落下断了线的泪珠来。
一壁上了桥一壁站定,看着池中的枯荷残叶,更是触景伤情:“柳薄秋,这是什么名字。说的就是我的命数跟这薄凉秋日一样,了无生机,就是要寥落终身的。”一时愈发是抽噎个不住。
凝翠知晓柳贵人自幼如此,也难以宽解,只好任其哭着。
“柳薄秋?这是一个十足雅致的名字。贵人怎么说不好?”一个轻灵如泉水般的声音忽而传来,凝翠回首一瞧,见是着了一身青梅傲雪衫的婧良人款款而来。
凝翠按例道了安。柳贵人见人来了,忙就拭拭泪,行了个平礼。
婧良人生得干净,如一瓣白莲一般:“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柳贵人何必自怨自艾,在这哀叹?”
柳贵人挂了缕尴尬的笑:“原来是婧良人。良人才情出众得帝心,自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了。”
婧良人不以为然:“这与帝王恩宠何干?难道贵人因着无宠就自轻自贱了?那才真是看轻了自己。”
柳贵人面色凄楚,方想接句话来,却被横空劈来的一句截断:“婧良人这话说的忒好笑!如今入了明城成了妃子,自然是一切都与君王宠爱息息相关。柳贵人这样不得宠的,迟早就要如这池中之残叶,被清理个干净!”
婧良人远山似的眉微微一蹙,只见对过飘来一抹倩影。
定睛一看,原来是曹小仪。
婧良人按例与柳贵人一齐给请了安。
接着又起身回话道:“曹小仪此言差矣。恩宠不过如流水,又如这四季变幻,总不会停滞一人,永不改变。若寄身于此,那又有什么意思?”
曹小仪不屑一哧:“你自恃咏絮才高,嘴上不饶人。说话是句句清高桀骜,却不知你若无宠,再说出这话来,人人都能治你个罪过!”说着又鄙夷地剜了柳贵人一眼,“你自知无宠了,却还出来晃荡,也不怕叫人看见染了你的晦气!”
柳贵人被这一喝惊破了胆,急急躲到婧良人背后。
婧良人伸出手来把胆怯的柳贵人揽到身后,语气坚毅如石:“若得宠了就要像曹小仪一般骄横无礼,那么纵使一生无宠倒也罢了。”
曹小仪自幼养尊处优,千百呵护,就是徽予跟前也纵着她的小性子,哪里受得这样重的话。登时就怒火攻心,柳眉上扬,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掴在了婧良人白莲似的娇嫩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