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叫“小”的声浪中,三枚骰子袒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二四四十点,红艳艳一片,果然是小。
庄家损失惨重,通赔。
赌客们并不相信少年,但很相信运气。反正自家的手气不好,跟着手气好的走准没错。
十几分钟后,信天游的一块铜板神奇地翻了一万六千倍,变成十六两银子。倍数吓人,但基数太小,赚得并不多。
可架不住别人跟着他下注,赌场输了好几百两。
荷官的脸色开始泛青,笑容勉强,连口齿也不利索了。之前无所谓,因为少年搞来搞去就那么点铜板。但随着对方一铺铺赢,一铺铺全力以赴,她的小心脏砰砰乱跳,有一种泰山即将崩于顶的不祥预感……
看热闹的越聚越多,有两个富商模样人专门站在了信天游身后,仿佛哼哈二将。
赌场的东家在栖云郡极有势力,两位商人的生意需要仰仗,于是经常跑来玩一玩,叫作“衬场子”。输无所谓,赢再多也要孝敬。关键是衬托人气,让东家见到自己的一番诚意。当看到少年一赢再赢后,他们感觉奇货可居,也有帮赌场把把关的意思。
信天游缓缓把十六两银子摆上落注位置,小。
这是罕见重注了,其它几个位子的赌客加起来也没超过十两。
论理,少年连胜了十几把,他们早该发大财。
其实不然,赌徒输了可以孤注一掷,赢了往往保守,典型的“怕输想赢”。除了职业赌徒,普通人赢了后只想起身走,输了后却可以破罐子破摔,破釜沉舟。能够严格止损的人,极少极少。
从心理学上讲,在同等状况下,比方说赢一万与输一万,输的痛苦总是要大于赢的快乐,而且更加持久。
那些人跟随信天游发了点小财,随时准备开溜,更不敢把赌本全部押上。总觉得下一把要输,偏偏又没有输,愈发胆战心惊了……
现场鸦雀无声,静等开盅。
过一会儿,轰……
炸开了锅。
奇迹仍然在狂奔,十六两变成三十二两。
一而二,二而四,四而八……几何倍数的增长相当恐怖。一张纸只要对折四十次,就可以杵到月亮。
尽管一输再输,荷官依旧微微弯腰,浅笑着道了一声“恭喜”。
只是那个笑容比哭还难看,令人不忍心直视。
手脚伶俐的好姑娘慢悠悠赔付,突然变成了电量不足的机器人。她不敢开盅了,眼前分明是一个无底洞……
信天游心知肚明,这是等镇场子的高手。
无所谓谁来,反正自己连赢三把后,得去清水乡。夏家老宅如果落入外人手里,便把它赎回。如果还在,就把银子留给看护人。
赌客越聚越多,渐渐拥挤不堪,水泄不通。
其它各桌没人玩了,全朝这边涌。
有的挤不进去,干脆拖过一把椅子站立,摇摇晃晃。女子尖叫着扭头,大约是被摸了屁股。后面那个人赶紧举起双手,脸上露出无辜表情。有人央求坐着的赌客帮忙下注,甚至霸蛮地把银子朝桌面摆放,却被女荷官坚决抵回去。
几条目露凶光的壮汉走过来,推的推,搡的搡,让人群离赌桌远一点。
信天游默默关闭了嗅觉。
他人即地狱。那口气,那汗味,那狐臭……那酸爽,差点让他晕倒。
一条矮壮的中年汉子挤入,顶替了女荷官。
众人惊呼,豹子陆。
还有人低声道,他要几点就出几点,这下子可怎么玩?
镇场高手的作用是震慑作弊的客人,捞偏财的同行。一般不下场,否则赌客们会敬而远之,下场后果然不同凡响。
只见豹子陆铁青着脸,把骰子往空中一抛,旋身用骰盅抄入,动作干净利落。一边摇晃,一边贴近耳边细听。
赌客们集体停止下注,利索地收拾好自家的银子。
他们清楚,赌场正在与陌生少年对决。
如果谁敢趟浑水,摸鱼儿。不管输赢,绝对妥妥的找死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