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前世信佛和这个时代是不同的,现代社会里,做个和尚都要考文凭呢,用高小琴的话来说,那是职业而不是信仰。
李渊皱着眉头看着李善,“朕记起来了,东山寺对吧?”
“从出生就开始修闭口禅的乌巢禅师。”李世民不动声色的补充道:“为此杜克明还怀仁手中吃了亏,东山寺持续至今。”
李善勐烈咳嗽了几声,“秦王殿下,这事儿……”
李建成又说:“对了,那位佛家千里驹玄奘禅师已经自天竺回返,上个月抵长安。”
这才四五年,玄奘这么快就回来了……李善有些意外,不对啊,记得历史上的玄奘印度待了好些年,甚至当地都名声远播,很久之后才启程回唐。
李世民扯扯嘴角,“怀仁看来,应裁撤寺庙,沙汰僧尼否?”
李渊看了看两个儿子,也将视投向了李善。
今天就不应该觐见,李善语了,这事儿怎么就绕到我头上了?!
说应该禁佛,那等于是打自己嘴巴,说不应该禁佛,那等于是与李渊、李世民唱反调……最关键的是,不管怎么选择,都有立场。
而李渊正好有试探李善政治立场的企图……这一点李善猜到了,李世民也发现了通过凌敬知。
所以,李善根本就不可能有立场。
“臣虽蒙陛下爱重,册封嗣王。”李善正色道:“但非宰辅,权建言,且此非司农寺所辖。”
李渊挥手道:“但言妨!”
这是要逼我啊!
李善面表情的说:“太子说得是,秦王也说的是,不如……”
“好了!”李渊暗骂一声,要和稀泥还用得到你啊,这一手朕才是熟手!
“臣退……”
“急什么!”李渊瞪了眼,“此事不可轻忽……”
话音未落,外间有宫人来报,门下省侍中江国公陈叔达请见。
片刻后,陈叔达面表情的坐李善的身边,后者看了眼奏折下面的附名,太仆卿张道源,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但这位太仆卿张道源真是牛啊,上奏附和傅奕也就算了,居然提议……不仅仅是佛教,就连道教都要算上。
要知道李唐建国之后,李渊刚开始不要脸的自称陇西李氏,但这个说法……人家陇西李氏虽然没有驳斥,但态度是摆那儿的,不认。
其实李渊也知道这个……毕竟朝中那么多陇西李氏出身的子弟呢,难道都封爵郡王啊,所以李渊后来将自己列为西凉开国君主李暠的后人,同时为自己请了个老祖宗,道教始祖老子李耳。
这位张道源居然要禁道……李善心里啧啧称奇,这货放到明朝时倒是个科道言官的好苗子,怼天怼地怼空气啊!
李渊、李世民都保持了沉默,而太子李建成却是眼睛一亮,“父亲,道士与僧尼一般,占据土地,逃避税赋,若要禁佛,似乎……”
李渊冷冷看了眼过去让太子闭上了嘴巴,你去年不要老子,今年连老子都不要了吗?
李善有些意外,低声问了陈叔达几句才知道,这个时代的道观还真的不缴纳税赋的,不过道士讲究的脱俗,而僧人讲究入世,所以规模上是法相比的。
这时候,沉默的李世民开口道:“父亲,道士与僧尼一般,占据土地,逃避税赋……”
众人都投来诧异的眼神,太子李建成的眼神更是古怪,这和自己之前说得一模一样,字都没改一个!
但接下来,李世民话题一转,“当一并视之,沙汰全国的僧、尼、道士、女冠,若有得道高僧、道士,可迁至大寺观,供给衣食,而其它的则令还俗,返归故里。”
李建成松了口气,还以为对面的二弟真的会赞同自己呢,果然最后话风变了。
但让李建成大为惊讶的是,李渊沉吟片刻后,摇头道:“佛道皆大行于世,不可苛求,当每府州定额佛寺、道观。”
虽然是摇头,但实际上是赞同李世民的观点……灭佛、灭道那是不行的,但必须严格的进行淘汰,命大部分的僧人、道士还俗。
李善细细看了会儿,发现李渊、李世民讨论时候时不时有眼神的交流,再转头看看沉默的陈叔达……最后李善抬起头,开始研究临湖殿的顶上是用什么木头打制的。
自己的出现肯定是个意外,但陈叔达的请见肯定不是意外,李善有些同情太子李建成……今天这一幕,显然是李渊、李世民父子演的一场戏,推行严禁佛道占据田产,逃避税赋的政策。
就是不知道剧本是谁写的,李善心里盘算,不知道太子李建成能不能看得穿,或许李建成还觉得自己赢了呢,毕竟没有真正的禁佛嘛。
那个上疏请禁道教的太仆卿张道源不是李世民的人,就是李渊的人,这一手能让朝中那些信佛的朝臣都闭上嘴巴……人家连道教都如此,难道佛教就能例外吗?
离开太极宫后,李善吏部外等到了李昭德、张文瓘,与几个也算熟悉的世家子弟去了东山酒楼聚宴,心里还琢磨这件事。
李渊、李世民演的这一出戏,完美的绕过了那些阻碍推行国策的阻力,这是大的方面,从小的方面来说,父子两人配合默契,这已经显示了李渊的倾向。
如果没有裴世矩,李渊应该会几年内渐渐削弱东宫的势力,同时让天策府的属官,以及李世民安排陕东道大行台的心腹官员逐渐入朝,最后才动手易储。
不过有了裴世矩,就注定李渊的这一套是法玩下去的,李善有点心痒痒,就李建成本人而言,未必有起兵的决心,真想知道裴世矩有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