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是尸首,到处都是血污,除了唐军之外,还能喘气的也只有被突厥人抛弃的战马,被弥漫在空气中的浓厚的血腥味道惊的或打个响鼻,或嘶鸣几声。
作为曾经的医生,李善从不避讳死亡,事实上这一世,在山东战事期间,很多人都诧异于李善面对死亡时候的镇静甚至冷漠,但这一次,李善也稍微有些承受不住。
这一战比去年苍头河一战惨烈太多太多了,毕竟跑都没地方跑……阿史那·社尔自作聪明,面对恨之入骨的李善,愚蠢的没有引兵后退,而是将战场设在了这种死地,虽然他也是被迫的。
站在一座小溪边,李善低头看去,溪水的流量不算小,架着石桥,但此刻桥下的流水都已经被尸首堵塞,堆积起来的尸首甚至已经快与桥面平行了,其状惨不忍睹,张士贵提前遣派的步卒正在费力的用拖钩将尸首一具具的勾起来丢在路边。
“郎君!”几骑从北方驰来,为首的是苏定方的亲卫,“郎君,先锋已出要道,赵国公屯兵谷口,遣派段志玄、冯立向西。”
李善微微点头,苏定方是知道自己全盘计划的,主持前方战事不会有什么差错,他的视线落在河畔的一团血肉上。
陌刀以这样的方式第一次在北方战场中亮相,威力绝伦,阵前无敌,造成了突厥不可抑止的溃败,其实大部分突厥人都是死在自己人的刀下,甚至……地上那团都已经看不出模样只能通过服饰辨别出是突厥人的血肉,明显是被马蹄踩踏成这样的。
“此战突厥当元气大伤。”张士贵轻声道:“不过之前问过降卒,均是都布可汗嫡系。”
“那岂不是正好!”温彦博抚掌笑道:“突厥两汗,阿史那·社尔善笼络人心,知进退,有韬略,此战若不能斩杀,元气大伤,突利可汗当能略为压制。”
李善笑了笑,道:“阿史那·社尔其人,能伏于颉利之下多年忍气吞声,颇有枭雄之姿,突利可汗……却是个知趣的。”
当年见证李善与突利可汗义结金兰的温彦博点头称是,这个评价,恰如其分。
这一战唐军有必胜的理由,突厥也有退兵的理由,但能出现这样的战果,李善并不觉得侥幸,他窥破阿史那·社尔的动机,选择在突厥退兵的瞬间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但李善也不得不承认,突厥如此大败,还是有运气的成分的,比如自己下定决心的时候正好是突厥撤兵的时候,比如使用了突厥从来没见识过的陌刀队。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一战之后,五原郡只怕要再次生乱……好笑的是,这样的局面是李善导致的,但并不是李善的谋划,相反,正是阿史那·社尔自作自受。
不管之前阿史那·社尔与突利可汗如何亲密无间,在这一战是如何设计……但终究已成定局,前者元气大伤,突利可汗会选择继续与大唐为敌,还是调头去对付阿史那·社尔呢?
当年李善毫不留情的斩杀郁射设,几乎是斩断了当时处于困境中的突利可汗的一条臂膀,但后者还不是做出了与李唐结盟,与李善结拜的决定?
正如李善评价的那般,突利可汗是个知趣的,换句话说,这是个很容易被利益所左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