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数万突厥兵助阵,高满政能不能守得住马邑?
如果守不住,那雁门能保证安全吗?
李善所作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突厥不破雁门的基础上的。
马邑和雁门,唇亡齿寒不太合适,但失了马邑,明年突厥就能从容借道大举进攻雁门了。
来回踱了几步,李善眉头紧锁,先让人给李高迁送了口信,然后和马周商议片刻,下了决心,即刻赴崞县。
宜阳县侯刘世让如今领兵驻守崞县,他是得圣人李渊授命经略马邑的直接负责人。
李善的骑术如今算不上好,但也勉强过得去,不过从代县趋马狂奔,换马不换人,赶到崞县的时候,也已近黄昏。
进了城门,李善径直入了县衙。
“馆陶县公?”
守门的是刘世让的亲卫,正好一个多月前在马邑被李善诊治过,脸色难看的拦在面前,“李郎君……”
李善懒得啰嗦,正要让随行的王君昊将人推开,一声暴喝在不远处的厅内响起。
“老匹夫,安敢如此!”
李善脸色一变,揪住亲卫的衣领,“里面是谁?”
亲卫脸色泛白,扭着头往里看,“是并州总管……”
居然是襄邑王并州总管李神符,李善这下真是头大如斗,这位和刘世让是死敌,如此关键时候,怎么在这儿闹起来了?!
略为等了等,但里面还是喝骂声不止,还听得见桌桉倒地、碗盏坠地的声音,李善终于忍不住了,示意其他人留在后面,自己一个人大步入内。
站在门口处,借着昏暗的烛光,李善看清了里面正在发生的一切……瞠目结舌啊,刘世让发髻散乱,正和一个中年人扭打在一起,两人都是脸红脖子粗。
呃,都是双手掐着对方的脖颈,能不脸红脖子粗吗?
刘世让虽然年纪有点大,但居然还占了上风,硬生生将李神符摁倒,可惜年纪大身子不灵活,李神符倒地后一记兔子蹬鹰将刘世让踹开。
哎,李善来到这个时代,还没见过这种殴斗呢……有点眼熟,甚至有点跃跃欲试,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当年读高中的时候,自己也叁天两头打这种烂架呢。
里面两人还在撕扯,李善居然站在那儿出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用力咳嗽两声。
“滚!”李神符一声怒喝。
好巧不巧的是,刘世让同样一声怒喝,“滚!”
“滚?”李善踱步进去,冷笑道:“两位是在说自己吗?”
李善是站在那,而刘世让和李神符倒是在地上滚来滚去……
刘世让偏头看了眼,“李善!”
李神符不禁也偏头,夕阳将最后一丝光辉照在屋前的空地上,一个身量颇高的青年双手负后,看不清楚脸上神情,但那双乌黑透亮的眼眸中夹杂着的是毫无情绪的神采。
“赴代县之前,便得人诫高,刘公倨傲,与襄邑王颇有恩怨。”李善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两人起身,“但如今战事将起,苑君璋再攻朔州,一位得圣人授意经略马邑,一位乃并州总管身负重责,居然私下殴斗,实在令人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李神符对刘世让都大打出手,虽然知道面前这位是近年名声鹊起的李怀仁,但哪里放在眼里,嗤笑一声,正要反口驳斥,没想到刘世让抢在了前面。
之前让功施恩,李善使了个巧脱身而去,刘世让早就对他不满了,呵斥道:“黄口小儿,安敢妄议国事!”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老夫和李神符打生打死,你李怀仁管得着吗?!
你觉得你有资格管?
这下好了,李神符嘿了声,“这位就是谋定山东,长安扬名的李怀仁吧?”
“本王早有耳闻,若不是足下,淮阳王弟……他与本王最是交好。”
“对了,自长安来,可曾见过本王兄长?”
“兄长在信中可是大为赞誉怀仁,替他雪恨。”
李神符的兄长就是淮安网李神通,在山东吃了不少亏,先是被窦建德俘虏,后来又被刘黑闼击败。
李神符每说一句话,对面的刘世让脸色就难看一分……好吧,李神符更是要大说特说了,甚至李善都插不进嘴。
这都什么时候了,谁有耐心听你的吹捧啊!
李善正要打断,李神符突然说:“对了,怀仁尚未娶妻吧?”
李善愣了下,呐呐点头,完全没反应过来。
李神符捋须笑道:“娶妻成家乃是大事,不过倒是可以先纳美妾,本王有一妾……”
“李神符!”
一声暴喝,刘世让目眦尽裂,脸色发青,双手成拳,勐地扑了上来。
哎,李神符丝毫不惧,都拉开架势了……但李善实在不想看到第二回合,硬生生抱住了刘世让。
然后是长达两刻钟的对骂,李善终于弄清了为什么两个人会不顾体面的对殴了。
两年前,刘世让任并州总管,为人倨傲,而且还好色……抢了个李神符看中的貌美女子,这位也挺好色的。
这不过是件小事,但刘世让太过倨傲,而李神符身为宗室又不肯退让,两人最终撕破脸大打出手……今天都不是两个人第一次对殴了。
最后,李神符往上告了一状,刘世让吃亏在朝中无援,罢官削爵,直到今年八月初才得以起复。
刘世让刚刚起复,还没到代州呢,高满政就举朔州投唐,之后又是马邑一战,无暇分身,直到最近才知道……自己罢官削爵后,身边的妾室全都被李神符一网打尽。
刘世让那性子……到了黄河心都不死,哪里肯忍得下这口气,特别这次是李神符来了崞县,还带了当年被刘世让抢走的那个侍妾,李神符耕耘颇勤……已经怀孕了。
然后,然后就是李神符语带讥讽,刘世让举拳相向……
李善长长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啊!
李渊让这两货总理河东道诸事,是觉得河东太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