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的肺简直气炸了!
什么意思?如此高逼格的宴会,居然有个莫名其妙的疯女人,污言秽语,公然挑衅,谩骂天皇的贵客,大成的县主?要知道,能够出席宴会的,绝对是倭国顶级的贵妇名媛!她们的身份和教养根本不允许她们在这种场合如此傲慢无礼,撒泼滋事!
难道是自己损害了她的利益?苏澜冷着脸,追寻那团香粉的踪迹,发现她竟然在自己的右手跪坐了下来,周围环绕着几个侍女。
这是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女子,也是矮个、马脸、罗圈腿,还剃眉、黑齿、面粉脸,根本看不清五官。看她的马脸,应该是皇族;但看她的年龄,应该不是公主景宫平子。倒是那一身花团锦簇的和服,苏澜颇为眼熟,那是自己这次带到倭国的最时兴的缂丝丝绸之一。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穿上的。
这时,内侍安排苏澜他们坐下。苏澜的右后侧是甘甜,左后侧是担任翻译的何庆,杜诚则坐在了苏澜的正后方。杀字辈和暗字辈坐在他们的后面,保管着送给天皇的礼物。
即使是跪坐在地上,杜诚依旧是器宇轩昂、丰神俊朗,在一众男人中显得格外打眼。
苏澜悄声问何庆,可否认识右边那个女孩?何庆瞧了半天才道:“她是皇后的侄女、太政大臣藤原太郎的女儿藤原纪子,是太子妃人选。我之前去藤原府邸送丝绸、瓷器、茶叶,见过她几次。”
太政官是倭国统管朝廷的最高机关,相当于大成的内阁。太政大臣是众臣之首,相当于大成的内阁首辅,也是前世的首相。
苏澜恍然。难怪,出生高贵,又是太子妃人选,所以豪横!
只是,藤原太郎身为皇后的哥哥,既是皇亲国戚,又是太政大臣,还要做太子的老丈人,这也太贪心了吧?天皇难道不膈应、不猜忌?何况,藤原纪子的马脸实在难看,其品性德行也有亏,能承担太子妃和未来倭国国母的重任吗?而且,又是近亲结婚,天皇后代还活不活了?
苏澜觉得好笑,藤原纪子如此任性撒泼,难道是把自己当成了倭国太子妃人选,当她是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也许,那个显仁皇太子对自己有了非分之想?作为皇太子妃人选的藤原纪子,拥有如此敏感易碎玻璃心的她,不可能不知道皇太子蠢蠢欲动的春心,所以她才嫉恨自己,挑衅自己?
苏澜眼神凌厉起来。藤原纪子竟敢当面挑衅,她不介意将“贱货”这个词原封不动地奉送给她!
就在这时,坐在右后侧的甘甜忽然低声怒骂道:“娘的,酒里有毒!”
苏澜感觉到身后一阵骚动。就听杜诚沉声喝道:“镇静!什么毒?每个人酒里都有毒吗?”
“是猫情草之类的毒药!”甘甜看看苏澜的桌子,又看看杜诚的酒水,“奇怪,我跟何船长的酒水无事,县主和殿下的酒水有毒,且份量很重!”
这时,坐在后面的常乐也道:“我们的酒水无毒!”
苏澜十分困惑。自己的酒水有毒可以理解,怎么杜诚的酒水也有毒?难道他的身份暴露了?不应该呀?
苏澜不动声色地跟甘甜耳语了几句。
这时,一群女人在内侍的引领下,花枝招展地向他们这边走来。打头的也是个矮个、马脸、罗圈腿,剃眉、黑齿、面粉脸,看不清五官,辨不清年龄,不过从身量来看,应该是个十来岁的女孩。她也是花团锦簇,身穿苏澜刚刚带来的大成最时兴的缂丝丝绸面料做的和服。
苏澜心里一动。这位应该就是公主景宫平子吧。
果然,就听内侍毕恭毕敬地道:“内亲王公主殿下,您的座位在大成县主的旁边。”他转而对苏澜道:“县主殿下,这位是我们的公主殿下!”原来,倭国皇女也可称内亲王殿下,或公主殿下。
何庆翻译。苏澜赶紧起身。
景宫平子笑了。不过,无眉、黑齿的面粉脸看上去相当瘆人。她鞠躬行礼道:“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虽然打扮不敢恭维,但苏澜觉得她很有礼貌,遂也鞠躬回礼:“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景宫平子的座位本在苏澜的左边,但是她没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占据了何庆的位置,挨着苏澜坐下。何庆只好退后坐下,当起了翻译。
景宫平子笑道:“大成县主殿下,您带来的丝绸真是漂亮!我一口气做了十套和服!”
听了何庆的翻译,苏澜微微一笑:“公主殿下喜欢就好!”
“母后也很喜欢。”景宫平子关心道,“不过,大成到日本,远隔重洋,您真是太辛苦,太危险了!”
苏澜一笑:“确实危险。不过,我们一路有海国夫人庇佑,化险为夷!”说着讲起了关于海国夫人的件件神迹。
何庆翻译之时,苏澜注意到,显仁皇太子、邦仁亲王和太宰府的太宰武藤太郎、少宰大岛雄一正坐在他们对面,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她也点头报以微笑。不料,此举落在了右边藤原纪子的眼中,她居然提高嗓门骂了一句:“雅思么罗!”
周围瞬间一片静寂。显然大家都听到了她的辱骂。
苏澜压住怒火,装着听不懂的样子,问景宫平子道:“公主殿下,这位小姐刚才叫唤,想死么罗?真是鲜廉寡耻!”
大成话“么罗”特别暗示某处,是句丑话。何庆听了,先是一愣,之后差点破功大笑,拼命忍住,给公主翻译。
公主一点也不窘迫,反倒哈哈大笑:“藤原家的女儿,丑人多作怪!”她转头看了一眼杜诚,不怀好意地道:“听两位皇兄说,县主殿下有位寸步不离左右的面首,器宇轩昂,风流倜傥,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想必床上功夫也不错吧?不如给我?”说罢,还扫了杜诚面前的酒水一眼,意味深长地一笑。
看来,如果自己的酒水是拜显仁皇太子或邦仁亲王所赐,那么,杜诚面前的酒水,肯定逃不过景宫平子的毒手!
苏澜强忍怒火与她周旋。如此尊贵、年幼的倭国公主,居然在国宴这种场合,跟第一次见面的尊贵外宾讨要“面首”,这三观,还真是骚得很啊!
苏澜假装听不懂,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杜诚肩背挺直,双目平视,嘴角微笑,的确是丰神俊朗,人中龙凤!不由暗叹,这妖孽,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被苍蝇盯上了还浑然不知。
最难为情的是何庆。他红着脸,吭哧半天也没有翻译出来。不过,他知道县主懂得倭语,也就不为难自己硬着头皮去翻译了。
对面的显仁皇太子看见妹妹和县主交谈甚欢,冲着苏澜又是脉脉含情地一笑。此举越发引起藤原纪子的不满。她坐卧不安,恨不得扑上来抓花苏澜的娇容。
这时,景宫平子笑道:“县主殿下,您的妆容很漂亮,尤其是嘴唇。”
谈起妆容,苏澜立刻从腰间荷包里面拿出几支口红,分别递给景宫平子和随她一起进来的几位贵妇名媛,偏偏就落下了身边的藤原纪子。
苏澜教她们如何使用口红,还在公主的手背上试着颜色。女人们发出惊喜的尖叫。
藤原纪子没有得到礼物,又受到冷落,当下气呼呼地站了起来,抬脚就要去找苏澜的麻烦,然而不知怎么搞的,忽然“啪”地一声,往前扑倒,摔了一个狗啃屎。因为她走动时力量过大,这一跤摔狠了,直接扑到了中间的地毯上。更令人不齿的是,她的和服腰带不知怎的也解开了,露出了白花花的大腿。
“八嘎!”显仁皇太子高声骂道。这是前世电视剧里日本兵骂人的话,意思是蠢货、傻瓜、笨蛋。
“哈吉于卡克!”邦仁亲王也骂了一句。意思是“丢人现眼”。
景宫平子也轻蔑地叫道:“果米!”这是“垃圾”的意思。
苏澜心情很是愉快。看来,皇子和公主都不喜欢这位太政大臣的女儿。
扑倒在地毯上的藤原纪子脑子迷糊了好久,终于清醒过来,翻身爬起来,冲着苏澜叫道:“雅思么罗,你敢使坏?”
苏澜一脸茫然,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看不清景宫平子面粉脸的表情,但是她的语气很不好:“哈吉于卡克!那么的!”就是“丢人现眼,闭嘴吧!”
藤原纪子还想叫嚣,这时,一位内侍高声唤道:“天皇、皇后陛下驾到!”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恭迎天皇和皇后的到来。
苏澜抬眼望着众星捧月一般出现的一男一女。只见男人大约四十来岁,头戴立缨玉冠,身穿赤茶色黄栌染御袍,腰佩玉玦、玉笛。他个子不足一米六,矮小、瘦弱、鸡胸。而他身边的皇后更矮,估计不到一米五,是个三十多岁的马脸妇人。她身穿华丽的十二层单衣袿服,层层叠叠,色彩艳丽,也很拖沓,显得人更矮。最外面的,是一件青水碧织金团福纹缂丝丝绸宽袖单衣。这面料也是苏澜这次带来的缂丝丝绸。
看来,天皇的儿女都完美地继承了他们的父母鸡胸和马脸的基因缺陷,而鸡胸是要人命的生理缺陷。
苏澜还发现,在看到藤原纪子越出座位,站到地毯中央的失礼行为时,天皇和皇后眼睛里都露出惊诧的神色。皇后一脸面粉,看不出表情,而天皇陛下的表情却是清晰可见,那是满脸的不屑、鄙视,还有不耐。看来,天皇也不喜欢这位太子妃人选啊。
这时,两个侍女赶紧上前,将不知所措的藤原纪子拉回座位。
仪仁天皇收回冷峻的目光,看着苏澜的方向,举起酒杯,温和地道:“大成县主远道而来,给我们带来了真诚的问候,还有丝绸、茶叶、瓷器、药材、书籍、字画、文房四宝!这些对于日本来说,都是无价之宝!在此,朕表示诚挚的感谢,也对县主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