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得意洋洋、小人得志的嘴脸,苏澜万难忍住,才没有笑出声来。
潘坤真是不负众望地愚蠢,开口就说:“怎么,县主答应将捐款和提前购买房屋、店铺的所有钱款全部交到我的手上?”一副贪婪无耻、见钱眼开的模样。
“钱款是否交给潘县令,与县主我又有什么关系?”苏澜恶心至极,面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微微一笑道,“反正,我的捐款、应斯上差的捐款、全园吉迪老爷子的捐款,包括我提前购买堆福学堂和堆福医馆的钱款,总共是六万零二百两!在全部钱款交给潘县令之前,我是会全部收回来的!”
仿佛被焦雷劈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苏澜!
潘坤的心忽然像是被摘掉了似的,痛彻心扉,又惊慌不已、语无伦次:“什么,你……你竟然要……拿回捐款?”
“是啊,那捐款还是皇上对我种植出了高产农作物土豆、红薯、玉米的奖赏,还有我今年的县主俸禄!怎么,皇上给我的奖赏和俸禄,潘县令还想截留、侵占不成?”苏澜惊讶道,“再说应斯上差的捐款,和我从吉迪老爷子那里化缘来的捐款,那可都是他们全权委托给我了!难道我们自己捐赠的钱,我们不能拿回来,你却可以截留、侵占么?”
皇上给县主的奖赏和俸禄,潘坤县令居然丧心病狂地企图截留、侵占,这个罪名可以让潘坤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可是,哪有捐出去的钱,又要收回的道理?”潘坤一脑子浆糊,终于找到了一个看上去还像是理由的理由。
“我也不想啊!可是,县令大人可以朝令夕改,那我也就可以照葫芦画瓢。你能拿走捐款,我也可以收回捐款,不是吗?”苏澜顿了一下继续道,“再说了,你们都要把鱼儿交给猫来掌管了,我的鱼儿我能不尽快收回来吗?”苏澜眨着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
潘坤傻了眼,呆愣愣地望着苏澜。
苏澜却笑道:“各位家主,请你们海涵,实在是,人在江湖,要未雨绸缪!所以,还是请司睿家主和吴牧,你们在把钱款交给县令大人之前,拜托把我的钱一文不少地退还给我!我想,凭着之前我们的情谊,各位不会为难、欺负我这个没娘的小女娃吧?”说着,苏澜眼泪炸开了花。
家主们先是呆若木鸡,现在跪倒一片,嚎啕大哭:“县主,我们绝对不会为难县主,更不敢欺负县主!可是,您退出了的话,这污泥滩改造还怎么弄啊?”
“那就与我无干了,请各位家主去问潘坤县令好了。”苏澜微笑道,“对了,我也有件事情想问问潘县令,这污泥滩改造,您打算多长时间可以完工?一年、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我那皇上钦赐的县主府邸可不能等十年、二十年的!我看,我的县主府邸还是趁早改了地址吧!潘大人,您之前提出的,把靴子巷作为县主府邸的提议很不错,靴子巷还真是风水宝地,潘大人,看来还要劳烦您,把靴子巷都给我拆掉好了。我今年年前必须要搬进靴子巷的县主府邸!”
苏澜的话音未落,司、田、恽三大家所有人都咬牙切齿地盯着潘坤。原来,企图毁掉靴子巷这个风水宝地的,竟然不是县主而是县令!
“还有,潘县令您的满仓地刘、吴、董、蓝四家一共拿出二百亩上等良田给我,作为县主的封地的提议也很好!也是啊,傻子才不喜欢上等良田,却去要柴山荒地!”
这回,刘、吴、董、蓝四大家众人也用眼光当刀,刺向潘坤。县主说的靴子巷和满仓地提案,原来竟然都是潘坤的鬼主意!
而且,现在还在兴风作浪,竟然把黑手伸向堆福百姓的捐款!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淬了剧毒的快刀利剑,将潘坤一遍一遍地凌迟!
“各位家主,我捐的六百两,也要收回!”一位女子突然道,“正如县主所说,我也不能把我家爷们在漠北前线抛头颅洒热血赚回来的生死钱,送给馋猫来掌管!”
苏澜抬头一看,只见先前那位避让的蓝衣衫裙的妇人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院子。她果然就是漠北卫兵校尉吴迪的夫人邓氏。
只见邓氏走到吴家家主吴松的跟前,福了一礼道:“伯父,我是小辈,本不该多言。可是,身为吴家后辈,我也每每是拿着我家爷们拼着性命挣回来的钱交给家主,买田置地,修祠堂,办家学,就是为着吴家子嗣能够出息上进,光宗耀祖!可我们不能,也不会把挣命得来的钱交给别人去贪污、侵占!所以,伯父,以我们全族名义捐赠的二千两,里面有我们家一份,我有权要求您马上收回来!还有,您个人捐款,或是提前购买房屋、商铺的钱,我也善意地提醒伯父,您最好也收回来!”
吴松点点头道:“迪儿媳妇,你是个有见识的好孩子!伯父岂能不知道你们夫妻的好,你们的难!你放心,伯父捐款,参与改造污泥滩,一来为了我们家族繁盛,二来也是相信县主的为人!既然县主退出,我自然也会跟着县主同进退!你放心!”说罢,他转身道,“各位家主,请把我们吴家的钱,包括迪儿媳妇捐的钱,都退还给我们!劳烦了!”
一石激起千重浪,大家纷纷疾呼:“退钱,我们司家要求退钱!”
“还有我们董家……”
“我们田家也要退钱……”
潘坤傻了眼,丢了魂。别说十万两,就是一文钱也捞不着了!他嘴唇哆嗦着道:“难道你们不相信官府吗?”
“我劝潘县令不要把自己等同于官府。官府常在,潘县令不常在!”苏澜很是感谢邓氏和吴松的及时补刀,镇定自若地道,“还是我问的那句话,您打算几年完成污泥滩改造?十年,还是二十年?”苏澜笑道,“潘县令不知能在堆福呆上几年?若是您到期带着捐款一走了之,我们堆福百姓找谁哭去?”
潘坤早就傻了眼,呆呆地望着苏澜。
“对了,应斯大人十七日离开殿州,到达京城也就在下个月月底。我这会儿就亲自去京城走一趟,等应斯大人给皇上交了旨意后,我再到皇上面前痛哭一场,要求更改我县主的污泥滩凤凰台和架子丘的赏赐方案,改成靴子巷和满仓地的赏赐方案!我想,既是县令的提议,皇上一定会同情我受了委屈,答应我的要求!”
众人都听魔怔了,哪能说出半个不字!潘坤不仁,就不许县主不义?天下也没这个道理啊!可是靴子巷和满仓地没了,那就是摘了他们的心肝肉啊!当即,求县主的,求县令的,一片哀嚎!
苏澜忽然想起什么,道:“皇上念我种植高产土豆、红薯、玉米有功,将殿州扩大种植的事情全权交给了我。虽然我是堆福县主,可我也不能在堆福推广种植!别人打了我的左脸,难道我还要把右脸送上去给他打不成?”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焦虑。因为他们都寄希望于今年秋冬能够种上一茬高产粮食土豆。若是这样,岂不是鸡飞蛋打?
潘坤更是傻了眼。身为堆福县主的苏澜,不容许堆福百姓种植土豆?这等蹊跷事,任谁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么堆福县令欺负堆福县主,居然觊觎皇上给县主的赏赐的龌蹉事必将大白于天下!他潘坤肯定万死莫辞!再说,他潘坤还指望通过种植高产土豆,捞一番政绩呢!
苏澜仿佛自言自语地道:“惹不起,我躲得起!干脆上书皇上,堆福县令不地道,觊觎皇上给我的赏赐,我恳请皇上,将我的封地改到春明好了!堆福县主也好,春明县主也罢,就是一个叫法,有什么干系?皇上定会同意,不会为难我的!”
众人听了如五雷轰顶!皇上钦赐的堆福县主竟然被堆福县令逼得落荒而逃?不说县令性命难保,便是堆福,也会落下一个“堆福县里无好人”的恶名声!一时间,众人纷纷下跪,高呼:“万万不可啊,县主!”
苏澜忽然从袖中拿出圣旨道:“届时,我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分说分说!皇上褒奖我,年少高洁,仁心慧质,丰功伟绩,光耀古今、造福一方,教化万民,特敕封为正二品堆福县主,准于堆福县城建造县主府邸,一如规制,年俸八百两,在殿州税赋中抵扣。另奖励黄金五百两,赐堆福良田两顷,人户十户,产出自得,免钱粮赋税徭役兵役……皇上如此看中小女,可惜我是庶子所生,年幼失母,终究是为堆福县令不容,我自请皇上收回皇命!放心,潘县令是进士出身、翰林学士,皇上宠臣,即便把十万两捐款全部侵占了,皇上又能拿你如何?”
“噗通”一声,潘坤已经跪倒在地,抖若筛糠,撕心裂肺、哭天抢地地道:“县主救我……”
苏澜看看大家,长叹一口气道,“潘县令,应该是您救我!终究是我太过仁慈。哎,还是听潘县令的吧,听人劝,得一半!我要靴子巷和满仓地!”她看看白现道:“劳烦白书吏,重新起草文书……”
七大家早就跪在当地,泪流满面,却不敢做一语。是他们伤了县主的心!所以,他们也不能指责县主改变心意!
都是县令惹得祸!所有人都同仇敌忾,死死地盯着潘坤,恨不得扑上去生吞了他!
就在这时,余婆婆猛地扑到苏澜跟前,抱着她的大腿嚎啕大哭:“县主啊,可不能断了我的希望啊!我已经是望七十的人了,我不能等,我也等不起啊!”
苏澜示意甘甜扶起余婆婆,长叹一声道:“余婆婆,让你老人家寒心了,可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不过,虽然让您的夫君和儿子的尸骨重见天日的诺言我兑现不了,可是,给您和钟大婶、墩儿弄一个铺面,售卖堆福特产余婆婆鱼丸汤的承诺,我还是能够办到的!我在府城有个小碗炖铺面,我真心实意地邀请您老去我的小碗炖,继续卖您的余婆婆鱼丸汤!”
余婆婆被甘甜扶了起来,眼含泪花,摇着头道:“县主,我不怪您,只怪我命薄如纸!好不容易有了盼头,却又……既然不能让我夫君和儿子重见天日,那我就去寻找他们,一家子在污泥滩里团圆!”
说罢,一扭身,拔腿就要往外跑。甘甜眼疾手快,死死地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