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还在清理伤口,因为鲜血在不停地往外冒。苏澜赶紧拿出一些降压、降糖、降血脂、安神的药,还有麝香保心丸、丹参滴丸等,让甘甜赶紧去拿水,一点点给老爷子喂下去,千万不要喂猛了,呛着、噎着老爷子了。
甘甜忙着喂药时,苏澜给何震注射了多巴胺和破伤风。又给何震脖子上的伤口最后用酒精消了毒。再看伤口,狰狞地张着大口,足有两寸多长!苏澜心惊肉跳,怪道这么严重!又庆幸今天来了,不然……
等何大婶回来时,苏澜已经缝好了伤口,足足缝了五针!又上了止血药和消炎药,打好了止血绷带。一边祈求老天保佑,赶紧止血,否则得验血型,输血。
等到做完这些事情,苏澜觉得自己浑身湿透,手脚发软。起得猛了,眼睛一黑,差点摔倒。
何大婶吓坏了,赶紧搀住她,道:“小姐,您怎么了?!”
“我没事,起得猛了一些!”苏澜满脸疲倦,微笑道,“何大婶放心,老爷子已经醒了,何震大管家很快也会苏醒。他的伤口处理好了,应该再不会流血不止了。”
何大婶终于放下心来,悄声道:“谢谢您啊,小姐!每次都是您……”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甘甜那边已经喂好了药,过来道:“小姐,老爷子是痰迷心窍,心脏麻痹。刚才我又把了脉,虽然说过了危险期,但还是很危险,要好好休息,千万不能生气。”
甘甜又再次给何震把了脉,对何大婶道:“何大婶放心,我们小姐医术精湛,何大管家已经止住了血,脱离了危险。他年轻,身体好,很快就会苏醒,也会慢慢好起来!”
“谢谢你们二位救了老爷子和我小叔子……”
正说着,外面忽然发出一些轻微的响动。甘甜非常警惕,就要出去查看。何大婶赶紧道:“我刚才去让人请医生时,把吉发请来了,他是老爷子的侍卫头领。他们已经在外面把蚵壳屋保护起来了。”
苏澜点点头。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吉发这个人。
这时,何震忽然发出轻微的叹气声。甘甜急奔过去,小声又惊喜地道:“小姐,何大婶,何大管家已经醒了!”
“阿弥陀佛!”老爷子喃喃地道。
何大婶也长吐一口气。见老爷子和小叔子都醒了,她这才放下心来。
苏澜赶紧准备了消炎药、止血药、生血药和增加免疫力、气血双补的口服药,给何震喂了下去。
一会儿,一位白胡子老头背着药箱急匆匆进来。看见老爷子和何震双双躺倒在床上,先是吃了一惊,把过脉之后又是骇然,又是惊诧,又是佩服,特别是看到何震伤口被重新包扎的模样,充满了好奇。饶是如此,他还是赶紧给两位病人开了药方。
何大婶拿过来一看,都是自家仓库药房里有的,立刻亲自去库房检药、称药,又亲自督促小丫鬟煎药。原来,蚵壳屋外就有一个专门为老爷子建的小厨房。
老郎中很想看看何震的伤口是如何止血的,但是碍于现场几个病人,万难才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好一会儿,何大婶带着丫鬟,将煎好、放凉了的药拿来给两个病人喝了。老郎中嘱咐了一些事情这才恋恋不舍地退下。
老爷子和何震在阎王殿里走了一遭,此刻都是浑身乏力,虚弱不堪。
老爷子刚想开口说话,苏澜赶紧止住道:“老爷子,您的心思和想法我全明白。今日我既然来了,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总之,我会……”
正说着,忽然屋外想起了争吵的声音,一个男人尖声尖气地哭骂道:“吉发,你这条狗,放开我,我今日倒是要问问老爷子,凭什么把我抓到茅岛……”是小郎君段琪。
听到段琪如此嚣张,如此放肆,老爷子和何震都激动得想从床上爬起来,立刻被苏澜止住了。苏澜轻声安抚道:“二位是病人,现在的事情就是休息!不然,那就正中他的奸计,那还真是亲者痛仇者快!”
苏澜的话好像和煦的春雨,立刻平息了两人的心头之火。苏澜给了他们安神的丸药,让他们喝下,安心睡觉;又嘱咐何大婶、小丫鬟,赶紧给病人熬小米粥,如果有牛奶和羊奶最好,但一定要煮开、煮透,给病人喝。又简单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苏澜给老爷子掖了一下被角,轻声道:“老爷子是相信我才让我过来的吧?既如此,就把段琪交给我吧!”
吉迪老爷子立刻两眼放光,眨眨眼睛。
苏澜嘱咐何大婶,道:“我出去会会段琪,何大婶寸步不能离开这里。”
苏澜和甘甜出了蚵壳屋,随手关了大门。
只见不远处的高高的刺桐树下,一个四十来岁的,看则瘦削实则壮实的汉子正从背后反手扭着段琪的双手,另外一个汉子把一个布帕塞进了段琪的嘴里。难怪段琪没有了声音。
苏澜猜测那个看则瘦削实则壮实的汉子就是吉发,于是道:“吉发头领,老爷子这里,您寸步不能离开!把段琪交给我吧。您派人给我们在附近找一个偏僻的屋子就成。老爷子如若有事,立刻差人叫我!”
那汉子果然是吉发。他吩咐给段琪塞布帕的护卫带苏澜他们去某某院。
吉发松了手,布帕离了嘴,段琪立刻挣扎着,气急败坏、满口污言秽语地骂道:“妈的,吉发,你这条狗!等老子翻了身,必定乱棍……”泼皮无懒,疯狂至极,完全没有了往日彬彬有礼、风流文雅之态。
话未说完,甘甜的手在他胸前一点,他立刻一含胸,一咧嘴,把没有说完的话给吞了回去,脸上还带着痛苦不堪的神色。
于是,那护卫打头,甘甜推着段琪往前走,苏澜走在最后。
随段琪来的两个老仆吓得战战兢兢跪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吉发并没有为难他们,只是赶出养园,又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来。
转了两个弯,护卫带着大家来到一个名叫“沁园”的小院子。里面有一排三间大瓦房,四周都是簇簇翠竹。
护卫推开了中间那间大瓦房的门。甘甜手上一使劲,把段琪推进房间,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甘甜点了哑穴,还是因为害怕,段琪摔倒在地,竟然一声不吭,只是奋力挣扎着站了起来。
苏澜背着双手进了门,对那护卫道:“麻烦你到园子门口守着,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那护卫答应着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苏澜在正中一张红木靠椅上坐了下来。
苏澜这才仔细打量着面前的段琪。只见他的竹节青玉发簪断裂歪斜,头发乱蓬蓬地遮住颜面垂在肩背;衣衫已经分不清颜色,蹭满了黄褐色的泥土和青色的草汁;大襟和袍摆上撕了好几道口子;一双厚底云纹靴子,一只靴子露出了脚趾,另一只露出了脚后跟。再看他的脸,虽然五官还是那么漂亮,可仔细一看,他的眼眶发乌,眼珠发直,嘴唇发青,双颊凹陷,胡子拉碴,满脸都是惊惧之色,魂不守舍;两眼又充满狠厉之色,一副赌徒输红了眼要不顾一切、铤而走险的模样。苏澜还注意道,段琪的胸口和嘴边似乎还有面条和饭粒,显然是刚刚饱餐了一顿,就来找老爷子的晦气!
苏澜忽然觉得段琪十分陌生。他不再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小郎君,更像是从茅岛归来的幽灵!
等一等!苏澜敏锐地发现了一件事情:从自己发现段琪在码头上下船到现在,应该超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段琪吃了饭,而且是风卷残云、胡吃海塞了一顿,不然不会在胸口和嘴边留下食物残渣!可是,此时此刻,他还是穿着回来的衣服,并没有沐浴,也没有更换衣服!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美娘夫人对他的回家好像也并不是那么上心,那么开心!说白了,美娘只管了他的吃喝,并没有无微不至地关心他沐浴更衣,修整仪容!
也许,美娘与段琪已经有了龃龉,有了裂缝?并非大家想象的那样,对段琪一往情深,深信不疑啊?!
是了,是了,美娘不是不相信老爷子的话,而是不愿相信,不敢相信,不想相信!
有人说,世界上最后一个发现爱人背叛自己的往往就是自己!也有人说,世界上第一个发现爱人背叛自己的也是自己!夫妻朝夕相处,同床共枕,一点微小改变都会引起对方的警觉,更遑论背叛这样的大事!那么,为什么世界上最后一个发现爱人背叛自己的往往就是自己呢?其实说穿了,并不是他(她)不知道,而是他(她)自觉不自觉地选择不相信事实!因为他们不敢相信,不愿相信,不想相信!
美娘就是这样一个人!或许,以她心高气傲、任性决绝的性格,她比常人更加怨恨悲痛,更愿意自己来惩罚背叛者,而不是别人!
想到这里,苏澜笑了。是的,一定,确定,以及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