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那位陌生大宗师产生了敬意与好奇的同时,青衫道人的脑海中也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最终都汇聚成一句话:“无论如何,我真灵子都必须查清此人的身份与意图。”
道卷宗之所以格外神秘,除了它的传承古老而强大外,主要还是因为这家宗门根本不存在驻地,如流云般居无定所,飘忽不定的缘故,唯有“道卷流云”的符意名声传出。
世间唯有楚帝等寥寥数人知晓,流云宗宗主陈关鹤和巴山剑场的军师林煮酒是旧交,死在了十多年前的长陵一战,而道卷宗跟流云宗之间有着极特殊的关系。
具体的来说,两者同出一脉,有着几乎相同的功法传承,以起到互为备份的作用,流云宗的宗主死于元武与郑袖之手,道卷宗的这名道人真灵子,自然有责任为“兄弟宗门”报仇雪恨。
因为流传于外的身份信息极少、而修为境界却已臻至七境巅峰多年的缘故,青衫道人无疑是针对大秦元武皇帝谋划参与者中最自由、不受监管的人物之一。
近些日子,他一直徘徊在鹿山附近,距离巫山不远,所以恰巧见证了“天降陨星”的全过程。
事关自身延寿,楚帝并没有对真灵子透露过多的阵法与内里灵药的信息,但他也猜出了不少,此药若失,楚帝衰颓乃至于逝世,不但己方最高端战力少了一个,联合抗秦的势力也少了主心骨。
鹿山会盟之事,关乎整个天下未来的命运,数以千万计黎民百姓的生死,绝容不得半点闪失。
突然冒出了个新的大宗师,还是剑道造诣堪比昔年王惊梦与赵剑炉祖师的存在,这就成了计划上的最大变数。
作为一名表面上中立的隐世大宗师,他便很有这份责任与使命,在尽量不得罪对方的情况下,去试探出其人的身份信息与具体修为。
看看这名剑道宗师会不会站在秦王朝的那一边,以便己方的行事做出相应的修改与变动。
联想到了昔年王惊梦与赵剑炉祖师互有默契地展露高超剑术,定下约战之期的旧事,这名道卷宗道人心中自有豪情,明知极可能不敌,却也打算在赵青所行的路上提前施上一招,以境界论高下强弱。
想到这里,他再次挥袖,指尖的符文骤然凝聚成一团团白色的雾气,向着江面激射而去,纷纷投入水中,这是道卷宗独有的“寻踪符”,能够顺着真元气息的残留追踪搜寻目标。
然而,当这些寻踪符触及到那片剑气蕴藏的意境时,却仿佛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有几丛乱枝棘刺般的真火似乎要从真灵子的识海内燃起,好在数量太少,被他给轻易镇压。
“看来,我只能推测对方可能途径的路线了,靠着对此地的熟悉,在某处关键的要道上展露符意,隔空斗法……若是直接遭遇到了,先互相空耗一招,以显公平后,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真灵子心中暗暗叹道,随即身形一动,化作了一朵飘飞的白云,飞快地穿行来到了一处山间的岔路口。这里跟青雷天绝阵所在的干涸河谷,大约相距二十里。
从眉心之间忽然间亮起、有如开了一只竖眼的银白色光芒开始,他的全身逐渐显露出皎洁而莹润的光芒,变成通彻透明起来,一条条白色的符文云气从真灵子的肌肤与窍穴中喷涌而出。
天空微白,却并非因为接近天亮,而是某种强大的元气扰动产生的辉光。
一条条庞大的白色符文缓缓升空,形成了一朵如吸聚了诸多夜光而变得晶莹发亮的白云,遮掩、扭曲了方圆十数里的天地,像一道无形帷幕般展开,隔绝封锁了这片区域内天地元气的流动与它们散发出来的气息。
白色的辉光越来越亮,就像是夜空中多出了一座悬浮的玄玉山峰,慢慢向下倾压,边缘处有激起的气流倒卷,符文间极速流动的元气宛如飞瀑溅落。
似有明珠万斛撒成雨,汇聚凝成了气吞山河如虎的巍峨大势。
这并非纯粹的范围攻击,因为每一片云气的符意彼此串连,已然凝为一体,随时可以将力量汇聚至一点,将白云大符狠狠砸下,释放出一方小天地的全部威力,俨然有了几分近乎八境的风采。
单以符道而论,此人完全可以列入当世前三的水准,有着夺得天下第一符阵大师位置的潜力。
然而,当真灵子将符意凝而不发,维持着这个蓄势待发的状态,准备等到赵青接近此地再试招斗法,结果一直等到了天空真正亮起,东方发白,也没发现有强大宗师在这一带路过的踪迹。
“难道我猜错了?对方并没有选择这条路?”发觉远处传来了大量士卒行进时盔甲碰撞发出的有节奏的响声,知晓外人即将到来,真灵子不得不放弃了演招的想法,心中疑惑丛生。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赵青一行人,所走的根本不是寻常路,早就让盲龙在地下打洞前行,悄无声息间离开了阵法的所在地,且并未带走楚帝需要的肉菩提。
……
“以前只在江面上乘船行过,仰观两岸秀美山水。”同一时间,距三峡约两百里外的长江底下,环境昏暗发光,赵青轻声感叹道:“现在从江底泥沙下方的地层中穿行,却是另一种特别的感受……”
她的前方,盲龙巨大的躯体不断蠕动,反复膨胀拉长与收缩变短,姿态宛如一条巨大的蚯蚓在土壤中穿梭,却又比蚯蚓更加迅疾而有力,头部时而探出肉须,如鞭刃般轻易切碎了周围较坚硬的石块。
它周身的细鳞透出真元化作的土黄色光芒,自然而然挤开了行进路途上所遇的泥沙与崩裂的岩块,形成了一条平滑而深邃的地道,并将这一变化精巧地控制在了一个极小的范围内,几乎没有引起任何地层的震动。
夏弥躺在一张拖车上放置的床板上,车子的缰绳被盲龙尾部的小须勾起,带着轮动前进,她感受着周围环境的湿润与坚实,聆听着上方江水的奔腾与呼啸,心情也相当舒畅:
“一般的地铁,我早就坐腻了,可坐边开掘隧道边行驶的‘地铁’,那还真的是第一次。速度虽然算不上快,但平稳性却丝毫不差,不得不说,着实得了我土行之法的真传!”
“得了你的真传?”赵青站在一块四轮滑板上,脚尖轻点,便加速赶上了“地龙战车”,用鄙夷的目光看向她:“就演示了几个地系言灵,算什么教导?能跟我指点它真元上的应用相比吗?”
“没有功劳,就没有苦劳了吗?”夏弥假意发怒,手里拿出了颗肉丸,摇了摇,晃了晃,发问道:“盲龙,盲龙,谁才是你的师父?我知道你不会说话,用尾须指向自己更认可的那人就行。”
盲龙埋头打洞,表示不想理会,也听不太懂,良久,它尾巴上数根肉须伸得笔直,拉长向着肉丸卷去,惹得夏弥笑意盎然,连拍大腿,好像胜了一场似的。
可当尾须卷过了肉丸之后,盲龙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夏弥差点傻眼了,因为这几根肉须恭恭敬敬地“捧”着这家伙所认为最珍贵的肉丸,送到了赵青的手边。
……